去外面的山洞活动下,用山洞里的泉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不少,顺道也把廖蔺的脸和手擦干净,探了探男人的体温,比刚发现他时高了一些,这是好消息,说明药在起作用,接下来只能等着了。
静静的山洞只有树枝燃烧的噼啪声,空气里有薛妙投进火堆里的驱蚊虫的草药的刺鼻气味,薛妙太累了,头一点一点低下去,猛然又惊醒过来,甩甩脑袋,这样不行,得找点事干才不会困,想起刚刚那个筐只翻了一半,于是就着火光又翻找起来。
筐的最底下是个更大的铁盒子,里面的东西被隔油纸包了好几层,打开一看,薛妙心跳加速,发了不是钱,是枪。
袋子里装的是四把崭新的枪跟配套的数盒子弹,应该是那伙人的备用武器。她进过几次射击馆,手里的枪跟教练介绍过的德国产的hk7好像,这种枪后锉力小,13发弹夹供弹,射程50米,是七十年代最先进的手枪型号。
有了枪,如果再跟那伙人碰上,就有了保命手段,倒霉这么久,总算有了点好运气。薛妙兴奋过后又精神起来。
掐着时间,四个小时后又喂廖蔺吃了一次药,到下半夜,男人终于烧了起来,发烧其实是好事,如果他能挺过这一关,就能彻底脱离危险。薛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停用冷敷方式给他进行物理降温,忙碌一晚上没有合眼,廖营长的身体素质还是过硬,早上五点左右终于退了烧。
薛妙因为劳累而苍白憔悴的脸上由衷地绽放出一抹笑,笑容还没收起,就见怀里的人睁开了眼睛。薛妙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放下,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男人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了薛妙好大一会,嘴角挑起,虚弱地调侃道“果然是个有秘密的小精怪,死了还能看到你,难道你还能穿阴阳两界你是孟婆变的”
薛妙“一会喝汤,你要选麻辣味的,还是酸辣味的”
“我没死”
薛妙揶揄“兴许是回光返照,一会说不定真要去见马克思同志了。”
男人脸上露出异色,嗓音粗粝干哑“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你还能活到现在先别说话了,我在柴堆上坐了粥,喝完粥再吃一次药,一鼓作气,等你再睡醒,估计状态跟现在就不一样了。”
薛妙像小管家婆一样唠唠叨叨,廖蔺乐得拿它当圣旨,乖乖被喂了粥、灌了药,听话地闭眼睡觉。薛妙自己也胡乱喝了点粥,没法讲究那么多,蜷缩在廖蔺身边,一闭眼就立即昏睡过去。
廖蔺睡醒一觉后觉得身体又松快了一些,看躺在身旁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小姑娘还在香甜地睡着,显然是累坏了。
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被她给救了。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眠不休在林子里奔走三天三夜,拼了最后的体力才进到这里暂避,一路过来没有补给,本身又失血过多,伤口进一步感染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跟身后追兵穷追不舍,一旦被找到,必定连全尸都保不住,与其出去受辱,还是留在这里静静等死好。
他当然很不甘心,他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一路走来虽然免不了挫折,对别人来说那些挫折可能是天堑,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越是艰险的任务,越能让他兴奋,他天生适合吃这碗饭。没想到却栽在这么个看似平常的任务上,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都能突围出来,跑过了大半路程,眼瞅着就要出林子了,却再也没法动弹一分,他怎么会不恨
别人永远都猜不到,他们眼里的天之骄子最后要糜烂在南境的森林里了,临到最后还是释然了,他不怕死,生,为了这片土地奔忙,死,融进这片土地肌理,也是死得其所。
可他没死成,为什么是她像天使一样的姑娘,从天而降把他从死神手里又拉了回来。廖蔺黑曜石般的眼眸定在薛妙蜷缩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动。
廖蔺眼里的天使是个接地气的天使,睡了一觉之后,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回身见男人醒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彻底退烧,满意地点点头,也不跟他说话,自顾鼓捣起竹筐里的东西,鼓捣完拿出个林子里开路的砍刀,蹬蹬蹬出了山洞。过了一会才回来,脸上多了两道泥印子,手里也多了把绿油油的野菜跟几个小巧的雉鸡蛋。麻利地生火舀山泉水煮蔬菜蛋粥,很快柴火上小锅里就传出香甜的粥味来,廖蔺不说话,一动不动看着她忙碌。
安安生生吃了午饭,廖蔺率先开口“咱俩上回见面是半个月前吧,你就不好奇我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薛妙脸上没什么好奇“你们任务都保密,我才不打听呢,不过我猜也能猜的出来。”自己后来遇到的那伙人肯定找的是他,这人真猛把人家老大给咔嚓了,怪不得人家发了狠要办他。
“哦”
“你把人家老大给那个了,人家追杀你,你中了枪,就变成现在这个惨样了呗。”
廖蔺肃脸沉声追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追杀我你到底怎么进了林子”
他不问薛妙过会儿也要告诉他,于是就把自己是怎么在镇子里被绑架,怎么遇见另一伙在找他的人,后又遇险落江,又是怎么在这处上岸,爬到这个山洞,用跟她一起掉落江里的筐中药救了他,一点不漏地复述了一遍,当然江水那一部分只说自己运气好,落水时架筐的担子勾到一段浮木,她才得以幸免于难,顺利飘到下游。
廖蔺脸上虽沉静,眸色深沉显然动怒“他们竟然在镇子里把你绑了”
薛妙蹙眉“嗯,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这种事都能遇见。”
廖蔺目光冷厉,声音更冷“幸亏你逃掉了,进到那里的女人生不如死,最长活不过五年。”薛妙能想象出那里的非人生活,说是地狱也不为过,说到底她还是幸运,有保命的手段才能得以逃脱。
男人实事求是道“其实我要感谢你的坏运气,没你我也活不成了。告诉你些无妨,想不想听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
原来廖蔺这次出任务是为了跟那边安插的情报人员会面交换情报。情报人员被派过去执行任务也有几年了,任务一直完成的很出色,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常规会面,结果那人却在近期倒戈了,那里的老大亲自出马,周围预先埋伏了远多于他们的枪手在接头地点把他们包围住。混乱中,跟他一起出任务的两个战友遇难,他也身中两枪,没死的原因是,这伙人想活捉他,换回上次被他们抓住的老大的三弟。他逃跑途中把那个亲自带队追人的老大打死了,自己在林子里逃了几天才甩掉追兵,躲到这个有次出任务时发现的隐蔽山洞里。这里周围长了一种能散发异香的草,能影响动物的嗅觉。
提到牺牲的战友,廖蔺脸上现出真实的悲伤,薛妙默默拍他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廖蔺身经百战,性情坚韧,很快平静下来,开口道“放心,我们出任务前跟后方的人对接过,这次任务的最长期限是十五天,如果十五天后没见我们回来就说明我们遇到了危险,上级会立即通知沿边各单位,你们农场的人不会轻举妄动,找你现在是部队的事。”廖蔺何等聪明,看出了薛妙的焦虑,才有这么一说。
“嗯,都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走不了,我们不妨再等两天。”最大的烦忧被廖蔺安抚,薛妙已经不急了。
“两天不用,这里环境恶劣,待久了反而伤口还会恶化,明天补充好体力,后天一早我们出发。”这次虽然出任务失败,但被干掉的洪老大是那里一个中等帮派的头目,虽然动摇不了三角区根基,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早点出去研究对策才不负战友的牺牲。
想起手里的好东西,薛妙赶紧拿出来献宝,“你看”
廖蔺翻看那几把枪,心里同样有些不可思议,缺什么来什么,他的枪半路没子弹让他扔江里了,没想到又能补充上新的装备。这小姑娘真邪性,捞出来的一个筐里跟百宝箱似的,怎么什么都有偏巧在自己弹尽粮绝的时候,就有了这些东西。
看到廖蔺眼里的疑惑,薛妙无辜地回望,心说,这我可没作弊,我没那么大的能耐弄这些东西,这些都是碰巧。你是天道的宠儿,专门派我来拯救你,还给你送武器。
廖蔺意志力坚定,给伤口换过药之后,下午就在薛妙的搀扶之下从山洞最里侧到洞口走了几个来回,身上都被汗打透了,还跟薛妙自嘲,他运气好,没被打穿内脏,也没伤了骨头、动脉。可即便没伤到要害,那也差点因为感染没命,血不知道留了多少,怎么会没事
薛妙对廖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别看他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好像万事成竹在胸,可知自信的背后除了过人的智谋,还有成吨的汗水。
好印象没挺过当晚,晚上薛妙在火堆另一侧给自己搭了个小铺,往火里投了些驱蚊草,舒服地躺下,都快要睡着了,就听见对面男人幽幽开口道“我刚进部队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一桩怪事,我们同一连有个新兵训练时不慎头部着地,晕倒之后醒过来,能说满口俄语,大家都惊讶极了。那人后来虽然恢复正常,但举止跟以前有了明显不一样,新兵训练过后,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回家。上面虽然放行他回了东北老家,后续又在地方秘密指派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听连里的会俄语的教导员说,那人刚开始醒来时说的大概意思是,他是来自苏国的一个退休教师,蒸桑拿时晕了过去,搞不懂为什么醒过来所有东西都变了样你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怪事发生”
一番话把薛妙的瞌睡虫都惊没了,廖蔺还是闭着眼没醒过来时招人喜欢。薛妙坐起身,隔着火堆直视男人的双眼“廖营长,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