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劲风怔了一下,刚才心里乱的很,没有仔细想这个问题。这会儿经陆潜提醒,他想起曾经在法理学课上看过的一个案例服刑的囚犯要给尿毒症的弟弟捐肾,一直得不到监狱方面的首肯,因为我国原则上不允许服刑的犯人捐献器官,以防形成利益交换链条,何况犯人手术后的关押成本等也会变大。因此即使双方都符合器官捐献自愿的原则,且也是直系亲属,符合所有捐献条件,但碍于监狱方面不同意,无法进行移植手术,病情危重的弟弟只能一直等下去。
当时看到这个案例,是辨析法理与情理之争,他还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就面临这样的困境。
陆潜说得对,这可能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但这个希望还不一定能实现,毕竟现实的阻力是很大的。
“如果你想通了,同意你父亲给你妈妈做这个移植手术,”陆潜停了一下说,“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高月回到a市的时候,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林舒眉和顾想想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想想,她皮肤最白,是那种牛奶一样的白,最经不得紫外线晒,脱了几层皮,疼得默默掉眼泪。
这一趟出去,收获还是很大的。她们第一次在实际操作中见识到很多书本上才有的过程,甚至有些酿酒时的新型酵母是书上也没有提到过的。
葡萄从采摘,榨汁,到进发酵罐发酵,添加其他各种成分,到最后又归于沉寂,这一年就这一季的酒,等酿成了,酒庄又开始恢复到缓慢闲适的淡季,酿造的过程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不过是事务性的工作等待人去完成。
可惜他们时间有限,不能一一亲身经历就必须赶回来。尤其高月,唐劲风走了之后,她请林舒眉帮忙联系陆潜询问唐妈妈的情况,但陆潜坚持医患之间的保密义务,有些事必须由她本人去问唐劲风。
她就更加记挂着,放心不下,本来也许可以延长些日子回来的,她也等不及了。
法学院的人早她们一天的航班,也已经回了a市。
戴鹰这回着实辛苦了,跟着她们三个女生好好吃了一回苦,人黑了也结实了,就是那个累呀回来的飞机上一直东倒西歪打瞌睡,头落在高月肩上,她拱了拱,他又倒向另一边,歪在顾想想肩上。
想想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硬撑着陪他坐到目的地。
高月笑笑,这两个人,一个暑假相处下来,到底也有些不一样了。
她手里握着酒庄去年出酒时印制的小宣传册子,虽然不像林舒眉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看得那么仔细,但也都很认真地看过了,心里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以前只觉得学什么都是随波逐流,对前途未来没有什么构想和规划。这趟出去,她觉得酿酒很有趣,比她平时在实验室对着发酵罐的踏实和期待还要有趣的多。
也许这个就是她今后人生的方向了,她有点庆幸,她对自己所学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她跟林舒眉说“哎,姐妹,你们酒庄还有股份的话让我入一点呗,我想跟你合伙。不,给你打工。”
林舒眉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倒想呢,你这样有钱的大佬能投资,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可惜酒庄现在还不是我的,还是他们陆家的产业呢。等着吧,等将来我我嫁过去,我还打算把酒庄也复制到a城这边来,差不多的纬度,酿酒的风味也不会差,到时再请你这尊大佛来帮我。”
高月还有些好奇“酒庄真是陆家的,跟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家那几千头牛也是”
“对啊,也是他们陆家的啊,我们家只是帮他们打工而已。”
“那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家里几代人都投入了很多心血在酒庄和牧场吧。”她笑笑,“我小时候去他家里做客,被他嘲笑得可惨了。那时我就下了决心,要把应得的东西抢过来,不能被剥削一辈子啊”
高月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各人都有各自的决心,也有各自的机缘,说不上好或不好。
朋友肯与你交心,这又是另一桩开心的事。
下了飞机,家里派来的司机早在外面等候大半个月不在家里,爸妈估计还是惦记得很,这才大张旗鼓地叫人来接。
司机一见高月出来,就连忙上前接过她的行李,还很周到地问“其他几位同学要不要一道送回去”
“好啊,那麻烦张叔了。”
她正好想去找找唐劲风,问问他家里的事怎么样了,正好借着送人的由头,帮她打个掩护。
谁知戴鹰这个愣头青这时候发挥出绅士精神“哎,我车还停在地下车库呢,反正要开回去的,我送她们得了。”
高月瞪他一眼。
戴鹰
算了算了,她看了看顾想想,大手一挥“行啊,那就麻烦你送她们吧”
医院她只能自己去了。
司机张叔有点担心,手握着方向盘问“要去医院小月你有什么不舒服吗是不是那边吃的不习惯,水土不服了”
边说便从后视镜看她,唔,脸色红润,稍微晒黑了点,但精神挺好的啊,也不像水土不服。
张叔有点儿话唠,还是家里看着她长大的老人,说多了要露馅,她随口胡诌“啊,就是女孩子方面的病,有点不舒服,回家也没药,只能先去趟医院了。很快的,我马上就出来。”
有家里的司机在,她就不好跑到唐劲风家里去了,只能先去趟医院,就算他等会儿又怪她多管闲事她也认了,至少先看看他妈妈情况好点了没有。
一听是女孩子的病,老张立马联想到妇产科,就不敢说话了。
姜冬梅果然还是住在肾病科,高月找到她住的那一间时,发现病房里只有唐劲风在。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跑到门口停下,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两个人眼睛里都有光,微微一亮。
三伏天里,她从冷气十足的车子里跑出来,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已经是满身是汗,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皮肤上,脸色红扑扑的,胸口不停起伏。
她大概也察觉了自己的狼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阿姨呢,怎么只有你在”
“那个阿姨去做检查了,我是她儿子,在这儿有什么稀奇”
她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倒不像上回那样要发火了,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啊,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走得急,连果篮也忘了买。要不我现在去买”
本来以为他会推辞,没想到他站起来“好啊,那我陪你去买。”
咦
高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他穿着白色的t恤衫又清爽又好看,迈开两条大长腿朝她走近,这几天的牵念一下子冒出来,让她不知怎么就生出冲动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就顺势迎上去把他拦腰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