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其姝的姑媱没有说台词, 饰演叶胥然的演员韩唐也没有被卡在那里,他与姑媱彼此对视,知道他的新婚妻子缓慢而近乎落魄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之后,他这才慢慢地蹲下身子, 在姑媱面前单膝跪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姑媱的手背上。
掌心之下的这双手冷得像是一块冰, 在叶胥然的手放在这双手的手背上的那一瞬间, 姑媱的指节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一个很微小的的幅度, 只有叶胥然知晓的颤抖。
男人沉默许久, 踟躇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您……别慌, 我不会对您如何,对外我们以夫妻相称,这里你仍然是掌门, 不需要担心我会对您做什么。”他讷讷低声, 神态羞赧, 低垂眉眼间尚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 和一丝细小的苦涩。“属下……不敢对您有任何冒犯之想。”
姑媱眼睫一颤,哑声开口:“……先喝合卺酒吧。”
两只红线勾着的匏瓜瓢盛着甜酒,叶胥然一手一个小心端着, 将其中一个递到了姑媱手中。
对他们来说,这便是礼成。
镜头之外,是长久的沉默。
“挺好的。”
季南星笑眯眯的说。
面对演员中途的发挥,他没说过,也没说不过。
“我们这一次先试试有台词的版本吧, 姝姝,你状态怎么样?”
因为叶胥然全程都是以君子之礼对待姑媱,所以除了一开始碰了一下她的手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楚其姝头上的装饰物自然也完全不敢上手帮着拆去,也就是说这场戏需要楚其姝维持着姑媱那种习惯性挺直腰板的姿势顶着十几斤货真价实的金银首饰演完整场戏,对演员的脖子实在是个相当高难的挑战。
“我还行。”楚其姝点点头,看着季南星悠哉悠哉的重新坐回了摄影机的后面。
“那我们就再来一遍。”
“……这次也不错,试着把台词和先前的眼神融合一下?”
“……这次不用掀开盖头,姝姝单纯用台词表达试试看吧。”
“……这次……”
“……我们……”
来来回回,不说对也不说错,这一场不知道到底过不过的戏,被季南星磨了十几遍。
“都不错。”
第十五回之后,季南星转头对副导演笑眯眯的说:“我们还是用第一版那个无台词的吧。”
所有人:……
场务和其他几个副导演七手八脚的拉住了下一秒就要暴走杀人的编剧。
最受折腾的楚其姝听见这句话后也没露出终于松了口气的表情,助理和造型师上去帮她取掉了头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装饰品,终于获得解脱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背后,被常年跟季南星剧组早早被折磨到秃头的造型师很是羡慕的摸了一遍又一遍:“后面还要染白呢,真有点舍不得。”
天一门惨案之后,姑媱一夜白头,按着一般习惯来说应当是给楚其姝做个头套,但是她本人头发又黑又亮又密又长,所以季南星早早打过招呼,电影里全都是楚其姝本人的头发,后期也是染发,不用假发套。
楚其姝任由他们摆弄自己的头发,乖巧的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演员韩唐站在一旁,背着手,沉着脸。
他本人其实气质秉性和叶胥然很像,也都是圈子里公认的低调做人认真做事好脾气好演技的老牌演员,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形容他是很贴切的,韩唐的脾气出了名的好也时出了名的负责,只不过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这么完全不给理由的折腾,自己倒还无所谓,人家女演员每一遍演的都是毫无毛病而且极为出色,他季南星挑刺儿提要求的时候却全都是针对楚其姝……联想到先前听到的一两句风言风语,韩唐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特别好。
季南星抬头瞧见他的表情,也不怕不恼,只是把已经卸去满头金银玉饰的楚其姝叫了过来。
她还没脱下身上的红衣,只是抹去了唇上颜色过艳的红,长发披散眉眼如画,走出画面之外却仍有一种“眼前人是画中人”的恍惚感。
“我们等一下补几个镜头。”季南星说,眼前一半是镜头之下的姑媱,另一半是楚其姝在他身侧弯腰时恰好垂在他眼前的一缕长发:“正好你出去一趟散散心,回来就该快要拍到天一门和后面的剧情了。”
“挑好饰演青年温渚的演员了?”楚其姝晃了晃脑袋,头发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季南星强迫自己从那缕失去束缚的头发上收回视线。
“早就挑好了,不过你这边是封闭拍摄,而且我看你好像也都从来不看手机,所以没告诉你。”
楚其姝撇撇嘴。
“是谁?”
季南星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是你的熟人呢,和你在《令天侯》合作过的,叫秦慕之的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