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黄道吉日。
这一天,也是大魏春祭大典的日子。
魏琅早早地就让小福子把春祭的服装送到了丽轩宫,自从上次魏琅带江非倚骑过马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融洽了许多。
见着小福子带着春祭的服饰前来,江非倚难得地没有使性子,直接叫黛舞帮自己换好衣裳,如此的爽快竟叫小福子有些瞠目结舌。
不过陛下和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没有先前的那般剑拔弩张,总归是件好事。小福子在心底里暗暗感叹道,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穿着祭春服,江非倚在黛舞的搀扶下,步步来到了祭祀台上,一眼便看见了同穿祭春服的魏琅。
他穿着素白色的袍子,头发用一根带子随意地束起,就在那里翩然而立,如玉山上行,十分的光映照人。
魏琅见了她,亦是轻轻地勾了勾唇,须臾又缓步走下台,拉了她的手,声音轻轻缓缓:“今日卿卿怎得如此乖巧”
江非倚瞟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不过即便她不说,魏琅也自是明白,今日是镇国将军和归德中郎将回朝的日子。每年春祭,他们必定会按时参加,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前段时间,镇国将军带领大魏军队对抗西巫,终于打胜了一场,大魏军队便趁着两军养精蓄锐之际,班师回朝。
果不其然,魏琅看着台下的众臣,轻轻启唇。方一开口,便直直地将矛头指向了江儒安。
“镇国将军此次凯旋,披荣回朝,朕应予以重赏。”他看着江儒安,缓缓言道,“爱卿且说,想要什么”
“微臣不敢。”
远远的,江非倚便看见父亲从人群中一步迈了出来,朝着殿上,恭恭敬敬地超魏琅作了个揖。
父亲仍是先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江非倚看着着实是心中欢喜,但当她的眸光落到父亲身侧的江澈时,不由得心尖儿微微一颤。
他瘦了。
他清瘦了许多,整个人也看起来恹恹的,似是感觉到了江非倚的目光,江澈便也抬了眸向她望来,恰恰对上她的视线。
一瞬间,她看见江澈的眼中突然涌上许多复杂的颜色出来,他的眼神一直是清澈而哀痛的,既叫人心疼,又叫人心驰神往。
一旁的魏琅轻轻咳了两声,她这才匆忙将视线挪开,垂下眸,看着魏琅正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当着朕的面,又在与其他男人眉目传情”
魏琅压低了声音,似是在轻笑,捏了捏她的小手。
江非倚知道他自是在打趣,便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还没有出声,就听见祭火旁的婆子高声喊道:
“时辰到,春祭开始——”
一群侍卫模样打扮的人立马提着笼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一时间,他们纷纷打开了自己手里头的笼子,将笼中的牲畜全部放走。
那场面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慌乱,那些牲畜也是极有灵性的,没有一下子逃窜开来。
如此浩大的场面,竟然能做到如此井然有序,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转眼间,魏琅又拉过她的手,江非倚这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要同他一起迈过那一百层台阶,一同到祭火前,共同点燃那春祭的圣火。
她便任由他牵着,随着他的步子,缓缓迈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有人在耳边浅浅吟唱道:
“一阶晨,二阶昏,三阶日月,四阶同尘……”
“可是累了”
等走到一半儿多的时候,江非倚看见了魏琅唇边浅浅的笑意。
“才没有呢。”她哼了声,下一步便先魏琅一步,一只脚直直地迈了出去,又跨上了一层台阶。
“六十五阶粥与米,六十六阶白发齐,六十七阶贫贱夫与妻……”
那婆子仍然不知疲倦地低声唱着,江非倚听着那似歌非歌的调调,便忍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歌唱得倒怪好听的。”
“这是百阶歌,”魏琅闻言,便解释道。
旋即他又眯了眸,不去看她,兀自踩上第六十八阶台阶,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不知是哪一阶台阶,最得卿卿心”
她不备,被他问得一时噎住,顷刻又直直道:“自然是第六十六阶。”
六十六阶白发齐。
魏琅立马低低地笑出声:“朕以为,卿卿会喜欢第六十七阶呢。”
六十七阶贫贱夫与妻。
江非倚一下子便开口,回应他:“虽说贫贱夫妻见真情,但我也是不愿意沦于贫贱的。
“臣妾就是这样一个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
似是察觉到了魏琅的余光,但她却丝毫不躲闪,压低了声音,直直道。
那人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成不变的笑意,眼中的兴致愈发浓烈,却不继续探寻下去,又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百阶天下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他们踏到最后一阶台阶时,那婆子突然高高地喝了起来,祭台下的群臣也立马匍匐了一地,齐拜道:
“百阶天下平——”</p>
“百阶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