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时候, 天道是没有形体的。
他无所不能, 又无欲无求。冷眼看着众生百态, 不管人间疾苦。
那时候人类还没有诞生,天地没有分界, 妖魔鬼怪横生。三族称霸, 谁也不让谁, 斗的你死我活。
可谓血流成河。
但只要不是天地毁灭,天道就不会眨一眨眼。
直到有一天, 天道在巡视天地之时, 发现了一只小猫。
当然, 作为天道, 即使这只小猫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但凡一只幼兽,轻轻给他一击, 他就能死去。
不管凡间疾苦,任由各种族争斗是天道一贯的态度。这只小猫刚出生就要死亡,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天道没有多留意,巡视一圈后, 又开始闭关。
对于天道而言, 日子没有尽头, 不可能死亡, 没有衰竭的一天。
但凡还执掌着天地, 就要这样一日又一日的无趣下去。
他一闭眼就是二十年, 等到二十年后再次巡视天地, 却又看见了这只小猫。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小猫很漂亮。比起那些嗜血的圣兽,这只猫实在太幼小了。
但他竟然活了下来,天道心底第一次产生波动,觉得不可思议。
自那次起,他无趣的生活多了一丝乐趣——每天跟踪这只小猫,观察他的生活。
小猫灵气不多,但很有韧性。他聪明又善良,即使自身力量不够,却也结交了一些幼兽。
这些幼兽互相团结,也勉强在圣兽的争斗中活了下来。
真的很神奇,这只小猫经历了无数挫折,却一次又一次坚强的挺了过去。
天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跟踪了这只小猫一年。整整一年,小猫都不知道自己被跟踪着。
他没有强大的力量,抢不到足够的食物,还要以防自己变成别人嘴里的食物,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他很聪明,那时候圣兽大多都野蛮不开化,还不知道食物可以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小猫就知道,他会把圣兽没吃完的食物偷来,然后风干。保证下一次没有食物再吃的时候,这些食物不会坏掉。
他个头很小,喵喵喵叫起来很可爱,大部分圣兽都有自己的高傲,不屑于跟一只没有品种的幼兽计较。
一看就知道这只幼兽没有高贵的血缘种族,既然他愿意卖萌讨好自己,那就留他一条活路,赏他几口肉吃吧。
那时候圣兽们还不知道卖萌这回事,却莫名给了小猫生存的机会。
那时候人类未出来之前,圣兽们都保持着庞大的形状,没有一个兽想到说——我们这个身体太小了不方便,山洞都被挤蹋了,要不要变小一点。
他们都是以大为美,体型越大,也就意味着越强大。
因为他们的巨大,所以总是嫌弃一点点的小猫。
那时候也没有人类的语言,大家都是用兽语交流。而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兽语,相处多了,能够互相知道一些其他种族的兽语。
但交流起来困难不小。
此时小猫就利用自己的娇小,以及聪明的脑子。很快学会了三族的兽语,帮这天地间的霸主传递信息。
天道看着穿梭在三族之间当小马屁精的小猫,觉得很好笑。明明怕的腿都在发抖,却还要假装从容淡定的帮他们传递信息。
三族之间关系火爆,传递的信息大多不是什么好话。小猫每天还要绞尽脑汁考虑着怎么把意思传达正确,又要美化那些话不至于被迁怒。
好在三族斗着斗着还会闭关一段时间,三族闭关休战的时候,就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小猫跟麒麟族关系最好,麒麟族最是骄傲自大,但同样的,他们更加要面子,绝对不会欺负小猫。
而龙族就不一样,龙族还比较小气,小猫给他们做事都拿不到什么好处,小猫就不喜欢他们。
天道分出一缕神思跟踪了小猫很久,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游刃有余的生活,至少不会饿肚子。因为跟麒麟交好,也不会被其他的圣兽欺负。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天道会觉得无趣,然后慢慢的不再关注。
可有一天,小猫去给龙族送信的时候,遇到了一条纨绔龙。
他是族长的小儿子,连族中的幼兽都敢欺负,更别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族幼兽。
那时候可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一只幼兽,杀了就杀了。
那龙族将小猫好生虐待了一顿,天道一缕神思感受到小猫的气息即将消散,顿时就从闭关中惊醒。
那么坚强的小猫,为了活下去那么勇敢的小猫,就要死了吗?
天道在天地间飘了一会儿,甚至还没有做出决定,行为就比理智先行一步,救下了小猫。
他甚至化出了猿人的形态。
因为他当时想,小猫伤得很严重,鼻子口腔都是血,如果像母兽一样将他叼在嘴里,他可能就要因为点播而死掉了。
再者,若是没有灵活的手,也许就不能帮他疗伤。
其实是可以用灵气的。
但那一瞬间,他想到曾经见过的猿形态,于是就化成了那个形态。
比圣兽那样傻不拉几又跟山一样大的模样好多了。
小猫得救了,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道也因此有了自己的形态。
虽然此时还只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猿人模样,但随着天地慢慢的变幻。
人类出现后,他就彻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而那些圣兽们也发现了人类形态的好处,纷纷幻化成人类的模样。
那时候还没有不能化形那一说法,譬如小猫这样的,在圣兽看来弱小的不行,但对比后来的妖怪,他已经强大到能够血虐他们了。
弱小是相对的,强大也是相对的。
那条龙想要欺负弱小的小猫,也有人会想要欺负弱小的他。
小猫被救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天道告诉他,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小猫。
小猫表示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想要,他本来就叫小猫好不好?
太没有诚意了。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能感觉到很强大,连那些强大到用鼻孔看人的龙族都要对他行礼鞠躬。
对方让他叫他主人,让他留下自己身边。
小猫答应了,有这么强大的主人,他才舍不得离开呢。
息引闭着双眼,做了一晚上的梦。
那是他跟小猫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是因为小猫才幻化出形态的。
林下还在熟睡着,也许是摘下了铃铛,他有些虚弱,变成了小猫的形态,窝在息引怀里一动都不动的。
乖巧温顺,又可爱。
他微张着红色嘴巴,粉嫩的舌头露出一截在外面。均匀的呼吸着,小肚子一上一下。
息引忍不住捏捏他的舌头,小猫被打扰了美梦很不高兴,撇了撇脑袋,换了个角落继续趴在息引怀里睡觉。
息引不吵他了,摸摸他的脑袋,抱着他发愣。
他是因为林下才化形的,因为一股冲动。
他原本不应该化形的,天道本来游荡在天地之间,巡视着天地万物。
如果万物不出差错,那他就只需要安静的俯视万物。
若是万物有了差错,他也只需要无情的惩罚出了差错的万物。
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永远不会心软。
作为天道,他犯了最大的错——心软。
天道说起来,是这样的高高在上,享受着万物的崇敬。
但实际上,却无情无感,没有经历过感情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
一旦经历过,就再也忍受不了那种冰冷的寂寞。
息引那时候还不知道他胡乱化形会导致天道沦陷,只是每天面无表情的逗着小猫,他就觉得很满足。
小猫被他养着之后,那些坏脾气全都出来了。因为后台很硬,久而久之,他竟然连麒麟都敢打了。
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小猫总是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看着别人的脸色讨生活,但后来就不一样了。
他变得胆大无比,总是惹祸。打不过了就喊出自己的后台,让对方掂量着看。
当然没人敢真的打他,被他欺负上门了也敢忍着,谁让人家有全天地间最硬的后台呢。
息引总是给他收拾各种烂摊子,那些被他欺负的种族,一开始还理直气壮的来给息引告状。后来发现曾经公正无比的天道变得护短,他们就不敢告状了。
被欺负了也只能白白被欺负。
小猫胆子大了,一直跟息引一起,灵气也极速增长。一开始还是狐假虎威的让别的圣兽让着他,后来就不需要让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春秋。小猫就在他身边,渐渐成长成了比圣兽还强的妖怪。
就连那些圣兽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说天道偏心了,这个天道要变了。
连那样完全没有血统的妖族也可以变得这么强大,不知道天道给了他多少灵丹妙药。
其实也没有多少,息引只是把他有的都给了林下。
他平常的零食,都是三族想吃吃不到的东西。
这种奇珍异宝加持,再加上林下本身天赋不低,一直跟在息引身边,灵力不飞速增长才不正常。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不管天地如何变化,小猫每天跟其他种族打打架,回到息引身边就撒撒娇,也许就这样永恒了。
但事与愿违,息引擅自化形,违背了天道最不能违背的规则——他动了私情。
天道一旦动了私情,那一切就要乱了。
息引是天地间最强的那位,但也不是没有限制的。
他不能脱离天道,若是违背天道,便要魂飞魄散。
他当然不会希望自己就这样魂飞魄散,以前都是无所谓,但如今有了林下,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了。
他动用了一些手段,隐瞒了自己的变化。
一开始是很成功的,至少骗过了几万年。
但随着人族越来越强大,天地大部分力量都倾斜到了人族那边。
息引的手段瞒不过去了,三千年前天道第一次沦陷,他险些魂飞魄散。
五百年前第二次沦陷,幸好他做好了准备,早就设了一个局。
林下尾巴上的那个铃铛,是他亲手系上的。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摘下。
饕餮也是他安排的,当康一身瑞气,本来就算天道沦陷,也不至于灵气全无。
但为了饕餮,他宁愿早就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