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一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件事,他更没想到会是大皇子告发了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轩措手不及,他悚然变色,立刻否认:“皇上,微臣与顾金亭无冤无仇,与大皇子是嫡嫡亲的表兄弟,微臣焉会做出陷害大皇子之事这件事一定是误会。”
宁轩转头看向大皇子:“殿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您不能因为旁人的挑拨就对我生了误会。”
大皇子一声冷笑,怒目圆睁:“误会没有什么误会,你就是罪魁祸首。枉我对你信任有加,毫不设防,你却恩将仇报,陷害于我。”
“你杀了江令媛,便以为高枕无忧,死无对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大皇子不用装,神色就十分愤慨,一想到自己被宁轩蒙蔽多年,他心头的怒火就压不住。
“任你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江令媛会留下密信。你的所作所为悉数被记了下来。你要喊冤,还是先看看这封密信再说吧。”
密信
什么密信
宁轩的脸色变了又变,接过了大皇子丢过来的血书。
将血书浏览一遍,宁轩再次喊冤:“皇上,这封血书是伪造的,是旁人陷害的,微臣绝没有指使江令媛。”
大皇子冷笑。
没错,这血书的确是伪造的,江令媛根本不曾留下什么血书,但是江令媛已死,他说这是江令媛写的,那就是江令媛写的。
虽然只有七八分像,但借口说这不是用笔,而是用手指所写,倒也说得过去。
宁轩胆敢害他,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大义灭亲了。
宁轩感受到大皇子满含杀机的视线,转头与他对视:“这封血书若真是江令媛所写,她又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交给旁人保管,为何不在殿下拷问她的时候拿出来非要等到死亡之后才送到殿下手上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
“自然是因为江令媛对你还抱有一线希望,她觉得你会救她,但是又不放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你救她,那她就守口如瓶。如果你杀人灭口,那她就让事情真相大白。”
大皇子冷笑道:“至于替江令媛保管血书的人,自然是江令媛信得过的,这个人就是江伯臣的妾室乔氏,正是她把这封密信交给我的。”
汾阳长公主上前一步,插嘴道:“江令媛是原配嫡女,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密信交给一个妾室一定是这个乔氏被人收买了,故意陷害宁轩。”
大皇子早猜到有人会这么说,幸好他早有准备,给他送密信的人不仅告诉他宁轩陷害他的事,还告诉他乔姨娘真正的身份,所以他才能找到乔姨娘,跟她设下这个计谋。
大皇子不假辞色,事先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乔氏若只是普通妾氏,她的话自然不足为信。但乔氏其实是江伯臣的原配妻子,因为与江伯臣外出上香遇到劫匪,与江伯臣走失,离开数年后才回到京城。江伯臣不欲旁人知晓此事,便让乔氏顶了她堂妹的名字回到江家,做了妾氏。”
“那乔氏其实是江令媛的亲生母亲,所以江令媛才会把如此重要的证据交给她保管。”
“这怎么可能”汾阳长公主惊呼,“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皇兄,这样荒诞的说辞,您也要相信吗”
“朕这一生,不知见过多少荒诞之事。”洪文帝板着脸,冷声道:“是真是假,叫江伯臣进宫一问便知。”
宁轩脸色一白,双手攥得铁紧。
……
江伯臣上次被单独宣召进宫,还是指证江令媛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这次突然又被宣召,他本能就感觉到不好。
进宫之后,气氛果然很不同寻常,他战战兢兢给皇帝磕头,起身之后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候洪文帝问询。
洪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江伯臣,朕且问你,乔氏究竟是什么人”
江伯臣大惊,乔氏是她的妾氏,众所周知,但皇帝这么问,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问的是乔氏真正的身份。
乔氏真正的身份是乔映蓉,他的原配嫡妻。
因为走失多年,又找了回来,他不忍她流落外头,与她有了愉,然后珠胎暗结,将她以妾氏的身份纳回了家。
以妻为妾,乱了纲常,杖责一百,罚银五百两。
罚银不算什么,但杖责一百,却可以将他活活打死。
但皇帝在上,若是不回答,则犯了欺君之罪,官位不保,性命堪虞。
江伯臣浑身冷飕飕冒着凉气,身子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下:“微臣有罪,乔氏名义上是臣的妾室,其实她真正的身份是微臣的原配妻子。微臣与她上香走失,分开数年。后来她回到京城,彼时微臣已经续娶了梅氏为妻,微臣并非故意以妻为妾,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求圣上恕罪。”
洪文帝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
江伯臣又是一个哆嗦,五体投地,正要求饶,突然听到洪文帝喝道:“宁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吗”
宁轩
皇上呵斥的是宁轩,不是他!
江伯臣大喜,依然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不敢动。
既然皇上没呵斥他,那他就躲远点,不抬头,不起身,不招皇上的眼。等皇上处理完宁轩,心情好了,他才起身求饶。
宁轩脸色发白,面皮发紧,可到了此刻竟然还稳如泰山。
“皇上,微臣没做过,微臣是冤枉的。”
江令媛已经死了,只要他不承认,光凭这封密信,并不能定他的罪。
大皇子呵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微臣得罪了殿下,令殿下不喜,是微臣有错。只有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殿下就想让微臣认罪。如果这是殿下所愿,微臣愿意认。微臣会有今天,不怪任何人,也不怪殿下,只怪微臣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活该被推出来做替死鬼。”
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把罪名推到大皇子身上。
“宁轩!你放肆!”大皇子一惊,忙跪地请罪,“父皇,儿臣冤枉,宁轩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这话别说洪文帝不信,连跪在地上的江伯臣都忍不住腹诽:你诳谁呢宁轩跟你一向是一个鼻孔出气,唯你马首是瞻,很明显,你这是事情败露,没有办法才让宁轩替你顶罪。
你说宁轩陷害你,那动机呢
他陷害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皇子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不足以取信众人,他咬咬牙,把最终的原因抖搂了出来:“我知道大家觉得宁轩跟我关系很好,不可能背叛我,但其实大家都被他骗了。”
“因为当年是母后宣莫氏舅母进宫,才导致莫氏舅母中毒亡故,所以,宁轩便恨上了母后,恨上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报仇。”
“他表面上跟我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内心却视我为杀母仇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不单单是我,还有汾阳姑母你。”大皇子话锋一转,说出了另外一个秘闻,“这些年您一直怀不上孩子,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你刚嫁到宁家的时候,就中了一种特殊的毒。给您下毒的人,正是宁轩。制作毒|药的人,名叫赵耀,乃是制毒天才,他被宁轩收入手下,替宁轩干了不少阴私之事。这次江令媛也是死于一种奇毒,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还是我对宁轩有了怀疑之后,去开棺验尸,才发现她骨头发黑,是中毒而死。”
大皇子每说一句,宁轩的心就紧上一分。
因为大皇子没说错,句句属实,可这些事情,就连他最亲近的小厮都不知道的,大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色越发沉凝,他告诉自己不能慌,要沉住气。
汾阳长公主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她觉得不可能,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真相,否则怎么解释她这些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
能接近她的人,就这么几个。
宁轩,竟然是宁轩!
这些年来,她做梦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为此她求神拜佛,延医问药,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没想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啊!”汾阳长公主一声凄厉的叫喊,扑过去厮打宁轩,“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永平侯也为听到的这些话所震惊,但他心里更在乎宁轩这个儿子,见汾阳长公主打宁轩,他忙上前,把汾阳长公主给拉扯开了。
汾阳长公主狠狠推开永平侯,眼睛泛红,形容可怖,她在洪文帝面前跪下,恨得咬牙切齿:“皇兄,汾阳被奸人所害,不能生子,求皇兄为汾阳做主。凌迟宁轩,休要饶恕。”
宁轩脸孔冷硬,捏着一把汗道:“大殿下说的这些微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纯属谣言。那赵耀的确是我身边的人,但他十几天前就不见了身影。”
“我当时还不明所以,派人找他,如今看来,他恐怕早已遭到毒手了。若知道会有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赵耀,绝不让他有分毫的闪失。”
他倒打一耙,指责大皇子杀了赵耀,洪文帝脸色沉凝,犀利如鹰的眸子审视大皇子。
“父皇!儿臣没有!您休要听他胡说!”
大皇子暴跳如雷,理智全失,顾不得这是在大殿之上,飞起一脚,把宁轩踹倒。
宁轩被踢中心窝,喉头一阵腥甜,一股热流喷薄而出,他用手一摸,血红一片。
很好。
洪文帝护短,对几位皇子都不错,却最容不得亲近之人背叛。
若是其他人欺骗背叛,他或许不会在意,但如果是他亲生的儿子欺瞒他,他却无法容忍。
大皇子越怒,就越能证明大皇子是事情被戳穿后恼羞成怒,洪文帝就越怀疑大皇子动机。
只要洪文帝对大皇子起疑,他暂时就安全了。
宁轩捂着胸口,惨然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你想让我顶罪,跟我说一声就是,何必用这种方法”
大皇子气得发疯,恨不能一刀给他捅死,就在此时,萧湛开口说话了。
“此案关键点在赵耀身上,其实赵耀没死,在我的别院养伤,孰是孰非,叫赵耀来,便能一清二楚。”
宁轩豁然变色,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