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是应该的。
但是他不后悔,能得到她,他从没后悔过。
“终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接你进国公府,国公府是你,我,阿泊我们一家三口的。我死了,国公爷也只会让我们的儿子阿泊继承。你信我。”
暗夜中,男人声音坚定,死死抵着她。穆氏没说话,身子不受控制地抖。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山西的瘟疫终于彻底消除,朝廷赶在第一场大雪前把最后一批康复的灾民送回山西。
京城又恢复了安宁,天一天比一天冷。
陆明珠却闲不住,在跟江令宛、程静昕聚会的时候动员两位好友捐款,说天冷了,很多百姓会生病,得伤寒,凌霄准备做一批药丸,免费施舍给百姓。
这是好事,江令宛跟程静昕自然连连答应,各捐了五千两。
陆明珠很高兴,美滋滋接了钱,一人还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光捐钱可不够,我们这几天采购药材,五天后开始熬制,挑拣,配药,熬制,晾晒都需要人手,你们都得来给我们帮忙,不许找丫鬟,要亲力亲为。”
江令宛与程静昕对视一眼,笑眯眯问她:“我们这个我们是谁”
陆明珠不假思索:“当然是我跟凌霄咯。”
话一出口,便从好友眼中看到了促狭的笑意。
她脸一红,瞪她们:“你们俩真是太坏了,想尽办法的捉弄我。尤其是宛姐儿,我让你把收拢萧湛心的方法告诉我,你藏着掖着不说,还来打趣我。”
她把头一扬,骄傲道:“你不说,我靠自己也能得到凌霄的心,你们等着看好了,这回做药的时候,我一定让凌霄喜欢上我。”
……
五天后,众人在京郊的小院碰头。
凌霄为了节省开支,阻了郊外的农家小院,叫了两个农妇做帮手。
没想到陆明珠、江令宛、程静昕都来了。
他知道是陆明珠的主意,就让她们回去:“捐的款已经收到,多谢郡主、江夫人、程小姐。只是做药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好意我心领了。”
江令宛跟程静昕没说什么,陆明珠却突然把脸拉下来了:“你是瞧不起人,怕我们把你们的药弄坏了吗之前派药的时候,我派药、烧水样样都行,你瞧不起谁呢”
她都跟好友说好了,要来做药,凌霄却要撵她们走,让她的脸朝哪里搁
陆明珠冷哼一声,也不管凌霄同意不同意,抬脚进院去了。
凌霄看着没说话,江令宛就笑着说:“这么冷的天,我们来都来了,先干一天试试看,要是帮不上忙,明天就不来添乱了。”
程静昕也说:“明珠也是好意。”
凌霄拱拱手:“有劳了。”
进了院子,两个穿着厚厚棉袄,系着围裙,把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农妇正在院中分拣药材,陆明珠也跟着她们捡。
她是郡主,出门有马车,进门有地龙,所以穿得并不厚,薄薄的夹衣裙被风吹得乱舞,冷艳白皙的脸孔上,鼻子冻得红红的。
拣药材的手冻得紫青,原本很细腻白皙,这段时间跟着凌霄奔波劳碌,手都变得粗糙了。
程静昕都很心疼她,快步走过去,想劝她先回马车里把大氅拿来穿上,却被江令宛拦住了。
原来凌霄也朝陆明珠走了过去:“先停一下,别拣了。”
“我哪里拣得不好”陆明珠叉着腰,仰着脸跟他理论,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耳边,看着有些可怜。
凌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最后定格在她拣药的筐上。
“你拣得很好,只是不需要这么多人,你既然会烧水,便去把火烧起来,先烧点热水,大家喝了也暖和。”
陆明珠这才高兴了,学着农妇的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到灶房去了。
灶房不怎么冷,生了火又特别暖和,这样陆明珠就不会冻着了。
江令宛与程静昕手拉着手,彼此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看来凌霄对明珠并不是完全没感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明珠很快就要得逞了。
凌霄虽然为人冷清了一些,但他医术好,养活自己跟明珠不用愁,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人,连萧湛都对他表示赞赏,明珠跟他在一起,倒也是一对佳偶。
许是察觉到两人的眼神,凌霄显得有些不自在,略回避了一下之后,他又很快恢复如常,走过来扛起两筐拣好的药材,搬进正房。
江令宛跟程静昕拿了药材剂量单子称重分装,等两人这边上了手,凌霄便去看陆明珠水烧好没有。
到了灶房,一点热乎气都没有,陆明珠正鼓着腮帮子朝灶膛里吹气呢。
“你总算来了。”陆明珠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丢了木柴就站起来,“这木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用火折子根本点不着。”
凌霄没说话,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被他这样一盯,陆明珠没来由一阵心虚,她涨红了脸,小声嘟囔道:“我没骗你,我是会烧水,只是上次烧水,是小和尚把火生好了,我只要朝里头添木柴就行了。我以为生火很容易,没想到这么难。”
“我教你。”
凌霄从她手里接了火折子,抓了一把小麦秸秆,吹了火折子,一点就着。
“要先用易燃的秸秆把火点着,多添几把秸秆,等火烧旺了,再把木柴放进去,这样火就生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生火,灶膛里的火苗很快变大,红彤彤,暖洋洋的。
陆明珠高兴了,迫不及待要在坐下烧火:“让我试试。”
她去那凌霄手里的烧火棍,凌霄移开手,没给她,只盯着她道:“你先去洗洗脸。”
“我早上洗过了……”
陆明珠话到一半,凌霄突然伸手,在她脸颊上楷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给她看。
上面黑黑的一片,陆明珠脸一红,跳起来就去洗脸,凌霄叫住她:“舀热水洗。”
陆明珠犟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陆明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自己舀水洗脸,从前用的是铜盆、银盆,这会子端了木盆,觉得很新奇。
不过更多的是窘迫。
这个凌霄,明明早就看到她脸上有灰,却不告诉她,不停看她的丑样子,等看够了才说。
真的很过分!
知道她脸上有灰,说一声告诉她不就行了吗非要用手,她还以为他对她有意思,想摸她的脸呢。
不过,他明明可以说一声,却不说,而是上手,他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陆明珠趁着低头洗脸的空偷看凌霄。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偏瘦,一双眸子坚定从容,古铜色的消瘦脸庞看着又俊朗又坚毅。
他很厉害,没有他不会的,医术好,会治药,劈柴生火样样在行,还是个马术高手。
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把男人的脸照的亮堂堂,看着更英俊了。
陆明珠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灶火,暖暖的烧起来了。
低头看水盆中自己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她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没有宛姐儿好看,但也比大部分女孩子好看了,她走到哪里都有人偷看她,就连白云寺烧火的小和尚都偷偷盯着她瞧。
她这么好看,凌霄没道理不喜欢她。
他不瞎,他一定能看到她的美。
陆明珠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美滋滋地笑,笑过之后,跑到凌霄身边,蹲下来把脸凑近给他看:“洗干净了吗”
她突然凑过来,凌霄的双眼不由自主就落在她脸上。
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白皙的肌肤,冷艳的脸孔,这会子仰着头把脸给他看,皮肤上一丝瑕疵都没有,比上好的甜白瓷还要细腻美丽。
她的眉毛英气而精神,双眼充满生机,像夜空里的星星,闪烁着稚气狡黠的光芒。
她此刻笑着,红唇嫣然,有一种迷惑人心的美丽。
凌霄没说话。
陆明珠就眨了眨眼,又更靠近了一些:“洗干净了吗你看看。”
她靠太近了,以致于他能闻到她身上诱人的芳香。
“洗干净了。”凌霄突然站起来,撇开了脸,“我去看看药,你看着灶火,别让柴火掉出来了。水烧好了,就盛出来。”
他语气平静而淡然,陆明珠不由很失望。
“你给我找一条围裙来。”她冲着她背影喊,“我的裙子是真丝的,弄脏了不好洗。”
凌霄没回头,也没搭理她。
“哼!”陆明珠失望地坐下,气呼呼地把一根柴火在地上敲了几下,又添进灶膛里,“木头,木头,蠢猪,瞎猪!”
凌霄拿着围裙回来,把她气哼哼,拿柴火撒气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假装没听见,把围裙递给她。
如她所言,裙子是真丝的,脏了无所谓,若溅上了火星子,却很危险。
陆明珠见他回来了,心里一甜,这个蠢猪,看来并不蠢,只是不爱说话,她接过围裙,笑弯了眼睛:“谢谢。”
凌霄依然没说话,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就要走。
陆明珠却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离开,她快走两步挡着门,拦着不让他走。
“我第一次穿围裙,不会系,你帮我把带子系上。”
她一转身,脸朝门外,把后背丢给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