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每年有两次汛期, 大汛在夏季, 从六月开始,汛期延续3-4个月,小汛在每年的三、四月份, 主要是黄河上游冰雪融化的水造成的,此汛期时间较短。
农场地处黄河入海口处,每年都会受汛期的影响, 尤其大汛期,所以每年大汛期前, 农场都会组织人修筑上一年汛期被损坏的防潮坝, 保护农场庄稼免受海水侵袭。
二个月到农场的这批知青, 忙完春耕后,便是被安排去修建防潮坝。
顺利进入革委会的谷一一,被分到农宣队当干事, 负责带领这些知青。
黄河农场位于渤海入口处, 防潮坝修筑的渤海处,距离农场有些距离,修筑期间,所有人吃住都要在渤海处,帐篷随便搭在海滩上, 帐篷又矮又小,一个帐篷住的人又多,条件差得不能再差。
二月份下放的这批知青主要来自北京,都是出身良好的人家, 不说以往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农活什么的肯定是没干过,更是没住过这种条件的住宿。
不说这些人,就是谷一一这个已经在农场生活了八/九个月,已经算习惯这里清苦生活的人,面对这样的环境都忍不住想甩锅不干。
上辈子不是没在海滩搭帐篷过夜过,但那时候是为了看日出,纯粹为了玩。跟现在这样被迫住在这种帐篷,身边还躺着两个浑身是汗臭味的人,完全不一样。
穿越到这里来,让她不习惯的地方也有很多,比如刚穿越那会儿,洗澡上厕所的不便,物质的匮乏,穿着的单一等等,她都一度不习惯。
可这些不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是慢慢接受了。
因为她很清楚,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上辈子的她不用为身外之物烦恼,却是精神不自由,感觉人生不是握在自己的手里。这辈子身外之物不尽人意,想做什么事却都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相较前一种情况,谷一一更想要后面的精神自由。
所以,穿越来这么长时间,遇到的那些困难,或者说不习惯的地方,都一一被她克服。
独独这一次,她有些撑不住想放弃。
虽然她是带队的,但她也得跟着劳作,挖土装筐,抬筐倒土什么的,已经够累,吃还吃不好,晚上更是睡不好。
短短三天的时间,她整个人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自顾都不暇了,那些哇哇叫的知青还一个两个的找她闹。
这个说,“我的手全都起泡了,再动不了。”
那个说,“脚底整个皮都磨破了,再走不动。”
还有姑娘说,“我的月事来报道,身体虚弱,不移干重活。”还管她要红糖水喝。
“……”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吵得她脑仁都疼。
没人知道,她多想吼回去,“我的手也起泡,脚也破皮了,不是只有你们这样。”
可她知道作为领导,哪怕压力再大,也不能朝着底下的人发泄,不然往后这领导的话怕是再没威严。
按下烦躁的内心,一一将人安抚好,谷一一才独自朝没人的地方去。
她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不然再来几个烦她的人,她怕自己真会忍不住发飙。
找了块海滩上的石头坐下,谷一一放眼望去,不远处就是大海,海平面有很多雾气,视野能看到地方不远。
谷一一觉得眼前的景象,跟她眼前所处的境况很像。
进革委会的时候,她怀抱着满腔的热血,想在当中好好做出一番事情。结果这第一项任务,就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让她对未来多了几分迷茫。
上辈子她组织做什么事情,都是自个儿参与其中的,这次带这些知青修筑防潮坝,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其中。
毕竟,有参与才更有话语权。
可她忘了上辈子由她组织的事情,要么吃喝玩乐,要么各种竞赛活动,那些都是她信手拈来的事。而现在做的这些事,她实践都没实践过,怎么可能像组织上辈子那些事,那样得心应手。
她这个被穿越来这里八/九个月的‘知青’,尚且如此,身边这些个才能一两个月的知青,自然更比不上她。
想通这当中的关键点,那颗憋闷的心,总算舒服了些。
这时,她不由想起穿越前跟她爸的那次吵架。
犹记得那时候她说,就算没有古家的家世背景,她一样能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的时候,古父是这么跟她说的:你们这一代的孩子都缺少现实感,花钱用电子支付、朋友存在网络上、不会做饭叫外卖、买东西用网购,没了网络估计连出门都不会,还敢大言不惭说能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当时谷一一顶他时,是这样说的:网络只会越来越发达,不会出现你说的没有网络的情况,所以我的一片天地一定能闯出来。
大概老天爷也见不过她的大言不惭,所以把她送到这个不说网络,连电话都还没普及的年代,让她好好亲身体验,古父曾经说过她没当回事的情况。
想到这里,谷一一抬头看向远方,呢喃着道,“我承认你的某些话的确有道理,但我要告诉你哪怕困难重重,我也能如我跟你说的那般,闯出属于我自己的一片天空。”
谷一一知道古父古母对她严格,是不想她走歪路,是为她好。
可哪怕她照他们安排的路走,也不代表她的人生就能如他们所愿,一帆风顺。
任何事情不是自己经历过,别人再如何说,那都跟书里看到的道理一个样,体验不深刻。
只有自己去经历的人生,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但她会照着自己的想法,努力奋斗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如此,倘若它朝回到现实世界,跟父母证明她说的那句话:哪怕没有古家的背景,她也能干出属于她的一番事业。
回不去的话,也算不辜负自己这一趟穿越。
自我调整一番后,谷一一心里的郁结之气都散开了。
深呼吸了几次,把体内的郁结之气彻底排解完,她开始认真思考眼前的情况,怎么办更好!
修筑防潮坝的事情肯定得做,但具体怎么做可以调整调整。
眼前除了挖土工具、装土笸箩、挑土扁担,他们没借助任何其他工具,其中挖土、装土工具没办法改进,挑土扁担却能换成其他工具代替,比如小推车什么的。
小推车运土,不仅能加快运土的效率,还能减轻运土的力气,可以避免走路磨破脚皮的情况。
挖土的话,工具没办法改变,但可以在手上套给手套,避免手心直接跟铁锹杆摩擦,防止手心起泡。
这是减轻工作负担方面的,生活方面,帐篷没条件再多搭,但伙食方面可以争取更好一点,让大家尽量吃饱吃好。
想好这些,谷一一就想起身回帐篷,却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这边靠近。
往脚步声方向看去,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过去,她干脆又坐回石头上,等着来人的到来。
古卓民在距离谷一一三不远的地方停下,眼睛盯着她脚上以及破了好些洞的解放鞋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她的脸。
姑娘的脸,在将将天黑的暮色下,更显白皙,精致的五官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倔强,眉宇间原先的愁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刚毅。
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我以为你偷偷躲在哪里哭泣,看来是我想多了。”
刚刚被那些人围着闹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她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最后却是生生忍住,好声好气安抚好那些闹腾的人。
他想着找个时间开解人姑娘一番,没想到转眼就不见人影,找了一通才在这里找到人。
“哭要能解决问题,我刚就哭了。”
一个领导如果要靠眼泪来征服自己的下属,那这领导也没有当的意义了。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眼前的男子也是二月份的知青古卓民,今年十九岁,算是所有知青当中最成熟稳重的,这些天下来没少从旁帮衬她,谷一一挺感激他的。
“都吃过饭回帐篷睡觉了。”
体力劳动对大家来说太过辛苦,每天下工恨不得直接爬回自己的帐篷睡觉。
“你怎么不睡”
“这不是担心你想不开吗!”
小姑娘明明跟大家差不多的年纪,却每天跟着大家一起忙的时候,还要负责安抚这些叫苦叫累的知青,她自己不觉得累,他在边上看着都替她累。
“你的手脚怕也起泡破皮了吧有没有处理一下”
原主干过不少活,但基本都是家务活,照顾孩子方面的,从来没干活重活,她的手脚的确也都起泡破皮,“一会儿回去再处理。”
古卓民把军裤兜里的东西拿出去,递到谷一一跟前,“这是我带过来的伤药,效果不错,给你。”
谷一一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后才道谢,“谢了!”
说干就干。
第二天天一亮,谷一一把修筑防潮坝的事情先托付给古卓民,她自己踩着自行车赶回农场。
20公里的路程,她就用了一个小时时间,就回到农场。
防潮坝那边淡水仅够他们这些人吃,想洗澡的人只能用海水,海水盐度高,洗起来比人身上流的汗味道还大,谁也不愿意用海水洗澡。</p>
谷一一已经三天没洗澡,回到农场她第一时间就回家简单洗了一个冷水澡,换了一身衣服,这才一身清爽往农场东侧办公室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