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颢坤兄弟几人的旧衣服, 李婷原先是看不上的。
在她看来所谓的穿旧衣服对孩子好,不过是没钱人家糊弄人的话, 所以李氏两人先前问她要不要旧衣服的时候, 她想都没想就给拒绝。
在她看来, 她的儿子用的所有东西,不仅都要新的, 而且都要好的。
的确, 如果她生的是儿子,刘母先前准备的所有新衣服, 就是她儿子的了。
可惜她生了一个赔钱货, 刘母把先前新买的布料做成的衣服都收起来, 藏着等她生了儿子再给穿。
没有旧衣服,新衣服又不给穿, 她的女儿如今出身快三个月了, 还一件属于她的衣服都没有,每天不是用她的旧衣服裹着,就是用刘辰煜的旧衣服裹。
哪怕她不待见这个女儿,也觉得女儿寒碜。
在这种情况下, 原先她瞧不上的那些旧衣服,就比她和刘辰煜的旧衣服好多了。
李婷不由打上了这些旧衣服的注意。
本想等二位嫂子这趟回来, 跟他们说一声的。
结果就听说, 他们一回来就拎着一袋的衣服和鸡蛋来了老三家,李婷于是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百家衣这个东西,上海那一带不稀罕, 但山东这边都有这个风俗。
她原先没往这边想,是被她女儿闹得不行的邻居看不过眼,才问她是不是没给孩子穿过百家衣,孩子才会这么不好带。
她的确没给穿过百家衣。
于是李婷将女儿的不好带,归咎于没穿这件寓意健康的衣服有关。所以,一见到这件衣服,她就忍不住往孩子身上套,希望这孩子穿了以后能好带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刘颢轩会直接动手抢衣服。
没错!!
看她装作没听到他说这衣服是要给谷一一肚子里孩子穿的李婷,干脆直接将拿在手上的衣服往刘招弟的身上套,刘颢轩眼疾手快去把衣服抢了过来。
抢完衣服,刘颢轩还不忘控诉地说道,“连我弟弟都懂,不问自取是为偷,小婶婶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的你。”
刘颢轩一张嘴像足了吴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去年下元节第一次看到李婷的时候,他直接就问她是不是抢别人丈夫的坏女人。
时隔一年,刘颢轩再对她说的话,比去年那一句也不遑多让。
李婷没料到这一出,手上的衣服轻易就被抢走,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人,就被这孩子倒打一耙骂她没教养。
李婷气结,“二嫂,颢轩这样顶撞长辈,你难道不应该教育他一番吗”
去年这臭小子骂她坏女人,今年骂她没教养,她跟这小子一定是八字不合,才会碰面就没好事。
“颢轩还小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平日里跟着我和他爸,他一直都是乖巧懂事不闹腾的。你来之前他也是乖乖跟几个哥哥和弟弟玩,是你一上门就动手抢东西,他学的你,我要教训他,岂不应该先教训你这个给他树立了坏榜样的长辈”吴氏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她就算要教育儿子,也不会当着这女人的面教训,况且她说的又没错。
要不是这女人自己过分了,她相信儿子不会说这样的话。
李婷还指望百家衣能让赔钱货女儿好带一点,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的不配合,她不由跟这几人讲起了道理,“先不说距离一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还有七八月时间,这衣服她暂时用不上。就是她现在用得上了,从亲疏远近来说,这衣服也该给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弟媳,而不是给她一个隔房的弟媳,你们不觉得自己犯傻吗”
“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脸说这话。”吴氏嗤笑。
“如果亲弟弟、亲弟媳都跟你和小四一样的德性,我宁愿去亲近隔房的弟弟和弟媳,更何况三叔跟我家那位和大伯本来就是亲兄弟,且一一对我和大嫂两人有将近十年的帮衬,你觉得跟她比起来,你有什么值得我们把亲近你、远离她的”
李婷嫁给刘辰煜,间接给他和李氏两家人,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不去深想不觉得什么,一深想就会知道,要不是这个女人能闹腾,他们一家和李氏一家不至于现在每次回来都没个落脚的地方,要额外花钱住招待所。
“就算是你亲妈亲爸,都不会容忍你瞧不起时,对他们嗤之以鼻,用得上时就在那论亲缘远近。跟我和大嫂在这里论这个,你简直比那跳梁小丑还搞笑。”
他们不愿意跟李婷计较,不是对她没想法,而是想着反正平日里又不生活在一起,没必要浪费精力跟这么个一年处不上几天的人计较。
可这人要是自己往她跟前找骂,吴氏分分钟能骂得她颜面无存。
“想当初我和大嫂问你要不要颢坤他们的旧衣服时,你那轻蔑的语气,不说现在就是往后一辈子我跟大嫂都不会忘记。现在生出来的不是妈盼的大胖小子,没衣服穿了,又厚着脸皮来要这些衣服。”
“我实话告诉你,哪怕一一不需要这些衣服,我宁愿把这些衣服藏着喂白蚁,也不会把它们给你,听明白了吗”
这些话听了难受吗!
难受!
可比起难受,李婷更希望能得到这些衣服,两位嫂嫂这里说不通,她干脆转而问谷一一,“你跟三叔不缺钱,肯定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些衣服你用不上,对不对”
“在我看来这些衣服就是最好的。”他们是不缺钱,可不代表就要花这种无意义的钱。
初生的孩子长得快,三五个月就要换衣服,谷一一真心觉得没必要全部买新的衣服。
“这些衣服明明已经很旧,有些甚至还破了,怎么比得上新做的!”
李婷坚信谷一一这是恼她说的气话,“你们有钱,有没有这些衣服都没差,就给你的小侄女儿穿吧!你看看,她这都是三个月了,到现在还没一件像样的衣服穿。”
说着,李婷把怀里的孩子往前伸了伸,让谷一一几人看清她怀里的孩子。
被用军绿色衣服包裹着的孩子,此刻正睡着,原先肥嘟嘟的小脸蛋,看着比刚出生那会儿瘦了很多,脸色也没有刚出生时的粉嫩,而是黄黄的。
一般的小孩是刚出生的时候长成这样子,养个两三个月就白白胖胖的。
李婷这个闺女跟人正好相反,她是生出来的时候就有三个月大的孩子样,如今将近三个月却看着跟初生的婴儿一样,倒着生长。
眼前三人,两个早已为人母,另一个即将为人母,心都比较柔软。
大人再如何不是,瞧见这孩子这样,心也软了。
不过,吴氏刚才说把衣服喂白蚁,也不愿意给李婷,这会儿李氏和谷一一两人也不好说什么,而是由着吴氏决定。
伸手掀了掀刘招弟外面的旧军装,里头套着的是刘辰煜的工字旧背心,她象征性从袋子里拿了四五件衣服出来,“反正我的不给,大嫂你给不给,看你自己。”
自己这个弟媳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吴氏最小的儿子刘颢斌是兄弟六人年纪最小的,大部分衣服是从她那里收拾出来的,她这样说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
李氏干脆把装衣服的袋子拿到膝盖上,把里头薄的夏天穿的拿出来,余下的比较厚的就放袋子里,然后把袋子递给了李婷,“这里头的都是冬天的衣服,正好这个时候可以穿。另外这些夏天穿的,到明年招弟也不能穿了,就给一一。”
对李婷两夫妻,李氏当真是没什么好感,但孩子是无辜的,瞧见她这样,李氏终究又多说了几句,“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就好好照顾,别越顾越不像样子。”
李氏这样一说,李婷趁机又抱怨了一通,自己的日子是如何如何不好过。
“现在的日子是你自己选的,你越是这样瞧不上现在的生活,越是叫人看笑话。不想自己活得跟个笑话,就好好把日子过好,别尽是折腾。”
哪怕她们在分场,这两夫妻闹出来的笑话,他们也有所耳闻。
再是不喜这位,李氏也盼着她好,免得他们这些当兄弟当妯娌的,也叫人看笑话。
“我听说你在会计方面相当有天赋,指不定哪一天就有被派去学习的机会。一般而言,这样的机会除了看专业技能,还要看这人为人处世的能力。你的专业技能想来没问题,但为人处世的能力并不是很出彩。”
“我想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不愿意因为为人处世不行,被人刷下来。”
不知道是李氏最后的话起作用,还是讨要衣服的目的达成,李氏的话说完,李婷就提出告辞。
李氏不愧是当大嫂的,哪怕心里对李婷这人十分不喜,也没狭隘地跟她计较,而是抛出了一个颇有诱惑力的事,希望李婷能有所收敛,别再整天这样做了。
“也就大嫂你有这个肚量,搁我只要她不惹我就好,还为她想,门都没有。”
“她还年轻,不懂想这么多,妈现在又不管她,我再不说两句,让她收敛收敛,咱们家真就贡献了整个农场一整年的笑料。”
“被笑话的人自己都不在意,咱们何必在意!”
下元节过后,农场迎来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农场由原先的自给自足、自我管理,变成济南市领导下的农场,并更名为济南市‘五七’黄河农场。由于这番改动,原先农场所有工作人员,暂时迁出农场,直到十二月底才跟济南来的一大批知青一起进的农场。
农场的所有权虽然移交出去,但原先农场的一批干部并没有变动。</p>
安排好这一大批知青,时间已经翻过69年一月,进入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