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 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颗小星星,整个龙水县笼罩在一片黑幕当中。
木材厂家属区, 偶尔有几间屋子还亮着光。
“媳妇, 你真是太好了。”许同林满里惊讶看着手上的新布鞋,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盼娣笑得有点自得, “就这几天喽, 你知道的,县城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每天除了做一顿饭,洗洗衣服,就没旁的事了。我就想着给你做双鞋,马上就要冬天了,给做双合脚的鞋, 穿着也舒服。”
许同林搂着她的肩膀, 揉揉她的手, “媳妇,你好厉害。我妈都不会做鞋,你居然会?”
李盼娣哭笑不得,“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农村姑娘都会做这个。”
许同林立刻反驳, “不是啊, 我就没见三弟妹做过。”
李盼娣想了想, “可能她觉得动针线对眼睛不好呢?”
“你说得也对!”他摸了又摸。
李盼娣提醒他, “快点试试。如果大了, 我再帮你改改。”
许同林欣然答允,丢掉凉拖,直接套上鞋子。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越踩越舒服,说的话也越来越动听,“媳妇,你做的鞋子比在百货大楼买的舒服多了。手艺也比他们好。”
李盼娣对他的赞美照单全收,“那我以后再帮你做。”
许同林脱下来,“会不会很麻烦?做针线比较伤眼睛啊?”
李盼娣摇头,“也还好。做鞋子一般用的都是粗针,要不然也戳不动这么多层底。”
许同林抿了抿唇,“一年做两双就行。我经常下乡,山上不好走,得穿解放鞋才行。”
李盼娣有些可惜,“那好吧。”
许同林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吻,却在离她不到一掌的地方停留,两人呼吸交缠,他神情动容,“我去给你打洗脚水,咱们……”
李盼娣脸热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脸,“快点去吧。天都这么晚了。”
这是同意了,许同林心中一喜,立刻开门出去。
出了房门,他原想直奔灶房,突然拐了弯走到他妈门口,敲了几下,“妈,你睡了吗?”
苗翠花躺在床上,带着老花镜翻着《圣经》,嘴里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她吓了一跳,忙把书塞回枕头底下,一切妥当后,她清了清嗓子才道,“进来吧。”
许同林推门进去。
苗翠花以为他有事要说,拍了拍床沿,“别杵了着,快坐下吧。那么高,我抬头看你都费劲。”
许同林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车颠得屁股疼。站着就好。”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以便让他妈看他不那么吃力。
苗翠花看向离他两米多远的二儿子,“这么晚了,有事吗?”
许同林动了动脚,“没事啊。我就是一天没见想您了。”
苗翠花心里舒坦,嘴上却嫌弃道,“我一个老太婆有啥见头,你还是回屋陪你媳妇吧。”
许同林来回走了几次,见他妈没有注意到他的脚,他左右看了看,见房间立着一张椅子,他忙拉了过去,“哎,还是坐着舒服,站着太累了。”
苗翠花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
一扭头,就看到他坐下后,敲着二郎腿,还抖着脚,她皱紧眉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坐的时候不许抖腿。你怎么又……”
她视线停留在他脚上,“你什么时候买的鞋子啊?我怎么不知道?”
许同林嘴角翘起,却在下一秒抿了回去,放下脚,故作矜持地道,“不是买的。是木兰亲手做的。”说的时候,还着重把‘亲手’两字加重。
苗翠花一脸惊讶,冲他招手,“哎,你把鞋子脱下来我看看。”
许同林故作为难,“妈,鞋子我都穿了,脱下来,你不嫌脏啊?”
苗翠花嫌弃得瞥了他一眼,“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大的,鞋子还能脏过这些?”
许同林嗯嗯笑了两声,扯着椅子凑过去,脱下一只鞋子递到她手里,故作不在意地道,“哪,其实她手艺只是一般般,还比不上内联升呢。”
苗翠花接过鞋子,还没来得及看,听到这话,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足啊。还内联升?你媳妇才多大啊,内联升那都是老师傅做的,几十年的做鞋经验。你也真敢比。”
她低着头仔细看了一圈针脚,又侧过来看了看鞋底,“哎哟,居然不是泡沫底或是橡胶底,而是千层底。这得费不少功夫吧?这孩子可真有耐心。”
许同林翘起嘴角,故作不在意地道,“也没有啦。也就十来天功夫。”
苗翠花白了他一眼,“你媳妇嫁给你还不到一个月呢。这么快就给你做了双鞋子,说明是把你放在心坎里了。她在娘家过得那么苦,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要对人家好一点。”
许同林一脸无辜,“我对她挺好的呀。你让我给她夹菜,我都夹了呀。”
苗翠花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那还不是我提醒你的。”
许同林若有所思地道,“那我以后就对她好一点。”
苗翠花老怀欣慰地点了下头,“这就对了。你平时经常下乡,要多抽时间陪你媳妇。感情是培养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妈,我知道了。”
苗翠花摸了摸鞋面,递给他,“好了,快点去睡吧。”
许同林刚想点头离开,视线瞄到他妈枕头底下,怔了怔,若有所思。
苗翠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老脸一红,干巴巴地解释,“我看你花婶整天吹嘘说她天天祷告才让春芳怀孕,我就想如果我也每天帮你大嫂祷告,她是不是也会怀上孩子?”
许同林很能理解,“没事,基督教是政府认可的。您信也没事,干什么遮遮掩掩的?”
苗翠花从枕头底下抽|出《圣经》,不满地哼了哼,“还不是怕你花婶说我学她吗?”
许同林无语了,您可不就是在学人家吗?只是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却道,“信耶稣的人那么多,又不指她一个,您也可以说是跟刘婶学的。她不也是信这个吗?”
苗翠花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晚上祷告也是一样的。”
许同林知道他妈要面子,便也没再劝,转身出了房间。
他火急火燎跑到灶房,兑好水,吭哧吭哧进了自己房间。
李盼娣侧坐在床上,手撑头斜睨他一眼,“打盆水而已,怎么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