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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老道士再见

“练气三层,突破。”白允浪手持【避世钟】,敛目阖眸,鼓励的微笑。

杨夕却好像听见一个沙哑猥琐的嗓音:“小妞儿,要筑基啊!”

杨夕轻声的自言自语:“啊,我知道啦。”

杨小驴子是个粗糙的小妞儿,伤感呐,怀念呐,这些柔软的情绪在她这儿向来没什么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在她的概念里,把那些让她伤感的人剁了才是正经。

可是当她终于适应了练气三层的力量,并且发现白先生也不再关着她的时候。却得知了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大管家程忠,被家主派出去办差了,早一个月前就走了。程家的仆人都知道,只有她一直被白先生拘着,才不知道这情况。

“这可真是,十分的不妙。”

珍珠懒懒披着衣裳,站在大管家的屋舍里,完全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

“忠爷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你估计是赶不上了,不过你要真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

杨夕揉揉眼睛,觉得自己进门的方式可能有点不对……

“珍珠,你……大少爷……”

珍珠环着双臂,见她这个样子,懒洋洋的笑了一笑:“倔货,你怎么干长岁数,不长脑子和个子?”随手捏捏杨夕圆乎乎的脸蛋,珍珠说:“傻样,大少爷已经把我赏了忠爷了。”

杨夕觉得心里头像是被塞了一团泥巴,糊得难受。

杨夕一直觉得珍珠比琥珀聪明。

因为珍珠说过:“人嘛,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我不图大少爷娶我为妻,也不图他纳我为妾,我就是在他身边儿就高兴。”

可是现在,她连大少爷的身边儿也没得呆了。

杨夕觉得这两个傻娘们儿可能是半斤八两,物以类聚。

我擦,怎么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杨夕不大会安慰人,她只会被珍珠捏完了左脸,又把右脸递过去给她捏。

“那什么,我知道你跟着程忠心里不舒坦,你放心……”

“我没不舒坦。”珍珠的表情淡淡的,两只手捧着杨夕的小胖脸:“杨夕,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一成不变!我手段出尽才搭上的忠爷,他的喜欢就是我全部的前程,我现在日子滋润的很,只是不太好意思见你们。”

杨夕觉得脑子有点没转过来:“这个……‘们’也包括……翡翠吗?”

珍珠垂下眼皮,“嗯。”

杨夕愣了半天,又沉默了许久,才道:“珍珠,我有八成把握,翡翠是程忠害死的。”

“我知道。”珍珠涂着蔻丹的双手交叠起来放着,光裸在外的手臂上五六只金钏明晃晃的,更衬得皓腕如雪:“翡翠来找忠爷的那天,我在。”

直到房门在眼前被关上,杨夕也没能从嘴里再吐出一个字儿。

她想:那你还真是应该不好意思。

几日之后,程家给几位要去昆仑的小主子开送行宴。

杨夕几人有幸列席,带上了【紫玉项圈】。

程忠果然不在,奇怪的是代替程忠站在家主身边的二管家,一脸魂飞魄散的惊惶。

杨夕和邓远之在宴席上错身而过。

“老远子,你还真去昆仑呐?”

“小杂种,再多一句嘴,爷当场就捏死你。”

杨夕心里不爽,横着眼睛看他:“一句嘴,一句嘴,一句嘴。你倒是捏啊?”

邓远之:“……”

每次见到这丑丫头,爷都觉得鼻子歪了不少!

白允浪坐在上首,布衣难掩风华,侃侃而谈此次出行的路线。

“我们从仙来镇乘船出发,历时七天,到艳阳城。然后从艳阳城的传送阵传送到云梦平原,换乘兽车。乘车走上十几天,大约就到昆仑山下了。”

十六少爷一脸惊奇的问:“白仙长,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乘兽车过去呢?这样换来换去,不会麻烦吗?”

在场有此疑问的不少,但是显然不是人人都像程十六那么直白。

白允浪好脾气笑笑,“不通过艳阳城的传送阵,从此处道昆仑,要走上五六年才到。即使用传送阵,中间也要中转三四次才行。”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货集体震惊了,从未想到昆仑竟然这样远,单是赶路就要几年。天地之大,仿佛此时才真正了然。

杨夕低声问邓远之:“艳阳城是什么地方?”

邓远之凶巴巴的瞪着她。

杨夕:“问你是给你面子。”

邓远之扭过头:“哼!”

杨夕:“一句嘴,一句嘴,一句嘴……”

邓远之:“你够了!”咬牙切齿道:“艳阳城东洲十六郡第一大城,是真正的修士之城。只有这样的城市才会设有传送阵。我也没有去过。”

杨夕很诧异,问道:“乘船七天,应该是很近的呀。你都没去过?”

因为杨夕着重强调了“你”字,是以显得对自己似乎有几分高看在里面。邓远之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凉兮兮嘲笑:“修士之城,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没有筑基以上的修士领着,找都找不到艳阳城。”

杨夕点了点头:找不到的城市呀……

心里稍稍的对这样神奇的城市有了一点神往。

直到出发这天,杨夕才知道。虽然陪着主子们去拜师的只有区区几名剑仆,但跟着上路的随从仍是不少。只不过他们大多只照应这一趟水路,并不跟着乘坐传送阵。

杨夕抱着小包跟在程十四身后。

程十四嫌弃的看着她,一手指头差点戳断杨夕的鼻梁骨:“都怪你,跟我说什么齐嬷嬷要害死你。害我被爹爹关了几个月!不许你坐我的船!”

杨夕心道:怪不得你这几个月没作……

程家此次出行一共是七艘客船,白允浪一艘,程家五位小主子各一艘,剩余一艘是用来装小主子们日常爱物的货船。

程十四的本意是让杨夕去跟那些苦力一起挤货船的。

杨夕却脚步一顿,远远的扫见了一群熟悉的打扮。

黑衣斗笠,赤足草履。

三五人远远的聚在一处,神色阴冷的看着程家这边。

一只大手忽然揽住杨夕的肩膀,白允浪正要登船:“丫头,不用怕,有我在,亡客盟不敢动什么手脚。”白允浪垂下头:“要不要来跟我坐一艘船?”

杨夕抱着包袱,一脸乖乖的:“我不怕,我就是觉得他们有点欠揍。”

白允浪按着杨夕脑袋:“不许惹事!”

杨夕挠挠脑门前面的逆璇儿:“先生,我想坐十九小姐的船,我跟小远子关系可好了!”

邓远之正跟在程十九身后登船,突然一脚踩穿了踏板,险些掉下河里喂鱼。

【顺风耳】什么的,怎么特么的就不能关上……

跳板前,程十九却命人拦住了杨夕。

程十九居高临下,神色冰冷。

护院们传话也是硬邦邦。

“琼小姐说,既然能搭上白先生,自去坐白先生的船。没有往这儿挤的道理。”

杨夕抬头看程玉琼,小声说了句话。

护院:“?”

程玉琼侧过头问邓远之:“她说什么?”

邓远之神色恭敬:“她问小姐,想不想知道怎么过第三关。”

妈蛋!拿老子的【顺风耳】传话。

程玉琼冷笑一声:“放她上来!我倒要看看,旁门左道的伎俩能走到什么地步。‘镂石’可不是‘劈桩’,敢跳房子就完了。你若做不到,可别怪我丢你下水!”

:可是筑基的大修士呢,这家里有什么大事儿瞒得过他?可是他不管,因为程忠是他兄弟,家主念旧情。”

杨夕每说一句,白允浪的面色就更难看一分。他看得清楚,这个倔头倔脑的小丫头嘴上说着不明白,却根本是主意比谁都正:“先生,老天无眼,杀人的人没有得到报应。”

杨夕停了一停,仔细想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显得不那么报复社会。奈何书读的实在太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漂亮的词句来掩饰自己下黑手的实事,最后,她很朴素的说:“但是我有眼睛,所以衙门不管我得管,家主不杀我来杀。我得让他们偿命。”

白允浪张了张嘴,沉声道:“那个被烧死的魔修,就是教你【献祭魔纹】的人?”

杨夕点头:“正是。他是个看着挺凶,其实没什么本事的人。除了魔纹,什么都不会。笨得连个普通的无赖都打不过。”

“然后那些乞丐,你杀了?”

杨夕面色不变,声音不抖,一只眼珠子乌油油的发亮:“杀了,一共三十九个乞丐,夜里锁死破庙的大门,一把火下去没留一个活口!”

白允浪紧跟着问,“你就不后怕?”

“怕,我做梦都怕。”杨夕垂着眼睛不看白允浪,声音里有种决不妥协的凶恶:“就怕,没能全烧死,有人没偿命!”

白允浪后背贴在椅子上,因为始终关闭着心灵的窗户,所以脸上看不出多么的深恶痛绝。

相处了几个月,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凶巴巴的小东西。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但这小家伙在意的被告的下场,而是裁决的态度。为什么,那些杀人的人被说成并不该死,才是她的心魔。

她不是年轻单纯,所以快意恩仇。

她的心魔直指天道,她天性凶顽,历尽腌臜。

不同情,不手软,这是个黑透了腔儿的小崽子。若她真有证道的一天,只怕要杀人如麻,血染三江。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

白允浪的眉头轻轻皱起来:“按你的话说,你也杀了人。也该偿命。”

毕竟是个十四岁的豆丁,心里藏了许多年的事儿,终于出口,杨小驴子觉得有点高兴。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语调轻快的说:“嗯,所以我不怕死,死了就当给人偿命。”杨夕笑了一笑,脸上凶厉未退,天真尽显,“早晚的事儿。”

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不当魔修。世人都觉得魔修是坏人,我得代表正义!”

白允浪面无表情坐着,这么个纠结的玩意儿,即使放在昆仑,也是个潜在的麻烦。

可是看着那“玩意儿”十根没好利索的烂手指头,心里又不自禁的浮现出多年前听过的一句誓言:“愿千罪尽归我身,而人我同罪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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