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
她只是这么静静地走到他身前,抱住了他的肩膀。
“谢谢你,饭田同学。”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带回了芦户同学和蛙吹同学,谢谢你完成了心操君的嘱咐,谢谢……”
饭田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
其实他的鼻子一直有点发酸,但一直都用意志强行压了回去――他逃跑了,他抛下了心操人使;他逃出了生天,而那个在生命关头都在贯彻着英雄原则的少年,却这么被他留在了绝望中。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哭呢
可是当赤谷海云走过来时,当她像这样轻轻地抱着他时,他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决堤了――情绪像是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再也无法反抗那些了,那些在他眼底不断打转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从他脸上簌簌地滚落,打湿了对方的战斗服。
他想要说对不起,想对赤谷说抱歉,抱歉没把你重要的朋友带回来……可那些话语都在即将脱口而出时溃不成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嘶哑的哭嚎,和女孩不断重复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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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伤口已经完全麻木了,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能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小腿滑落。
心操慢慢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是亚洲人中罕见的冷色皮……估计现在看起来要和僵尸差不多了吧
由于母亲的职业,他多多少少有点外伤相关的知识,此刻能做到的止血方法基本上都努力过了,不过毕竟资源有限,这些尝试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的选择而已。
“喂喂,你不是超级强的黑客吗怎么还没有搞定”
他听见了那个男人的抱怨――鸠山夜射,曾经在恐怖袭击中击伤了赤谷海云,害她错过雄英考试的罪魁祸首。
虽然不知道对方抓住他又没有立刻杀掉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对自己兴致寥寥,甚至没怎么动过手,嘴里一直在念叨“海兔小姐”、“海兔小姐”,还会时不时发出让人发毛的笑声……光是这点,即使对方不是打伤了他的敌人,也足够心操讨厌他了。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提早攻击了赤谷海云,我们就可以做更多的事前准备,也不用在这个紧要关头和英雄方那边的技术人员交锋。”
“什么啊,说到底不还是没搞定吗”
“我他妈在被几个人围攻!你这个弱智!”
“嘻嘻,如果不是还需要有人帮忙让我和海兔小姐通话,你就要吃枪子了。”鸠山夜射说,“呐,小黑客,在二进制的世界,到底是海兔小姐强还是你强呢”
“如果是她体育祭上的水准,我强。”
“如果她就是‘watchdog’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伯仲之间。”
鸠山啧啧:“你的表情可不像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该死地不能像她一样用拳头把你的内脏都打得吐出来,满意了吧”对方抓狂道,“而且你以为这他妈是谁的错你们委托我和暗网交接时可没告诉我她可能是watchdog,不然谁会想去惹dedsec那群疯子简直像母狗一样,恨不得去舔她的脚。现在好了,别说是dedsec,要是杀人频道那边知道你居然让他们开dedsec创始人的虐杀直播间,肯定会找你们算账的!”
watchdog,看门狗为什么海兔桑总能想出一些在日文里很可爱,在英语里又很帅气的名字啊,搞得他给新装备起的“人格代码”好像剩下中二而已……
门外的对话停止了,房间里只余下他的呼吸,和窗外清脆的鸟叫声。
他长叹一声,这声叹息拖得很长,近乎压出了他肺里全部的空气,只余下窒息。
“早知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那天晚上就该打个电话回家的……”他抬手,让手背覆盖在眼皮上,压住了那阵湿热,“结果居然连道别都没有……”
这么一想,他可真是亏大了,连告白都没能做到,至少也要混到一个牵手或拥抱什么的吧可最后却那个榴莲头都比不上,至少对方在淘汰赛结束后还把对方抱在怀里过……
因为实在太渴了,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然而流经喉咙的只有苦涩。
抱歉啊,妈妈。在爸爸走后,连我都要离你而去了。也别惦记老爸了,干脆收拾一下心情,重新去找第二春吧。不然从此以后,那个家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还有海兔桑……那天在保健室里,明明在心里许下了诺言,可现在却再也没办法陪你一起去未来了……对不起,这次我不得不做一个食言的混蛋了。
但是,但是――
但是在这之前,我起码做了一件很像英雄的事情啊。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将就地说,我的确做了一会儿真正的英雄,对吧
起码,为那一刻的我,感到自豪吧……
心操微微出神,恍惚间伸手,试图去够那缕照射进室内的光。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阳光自他的指缝间穿过,他什么都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