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清如还有一位师弟,名叫简祁。
简祁是这混元派的掌门。
他与邶清如皆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修,但他虽修为不如邶清如,但通事理,为人处事都更加圆滑。
邶清如虽修为强大,无人能及,但他所修之道太过无情,他本身又清冷孤傲,无情无欲,并不适合做这混元派的掌门。
最初混元派的老祖曾想将掌门之位传与邶清如,但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便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最终传与了简祁。
江梓念知道简祁,他是为数不多的与邶清如亲近之人了。
邶清如身处高位,人人都得仰望他,但又所谓高出不胜寒,这世间能略知其一二心思的,大概也只有他这个师弟了。
这天一峰冰冷孤寂,邶清如修的乃是闭口禅,一连数日,江梓念都未曾闻过人声,除了它自己叫唤几声,周围出了掠过耳边的风声,竟连一丝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天一峰好似比他离开时更加清冷孤寂了。
幸得简祁时常来这天一峰找邶清如,江梓念这才能听到几句人言,感受到一丝活气。
简祁第一次来这天一峰看到它的时候,便很是惊奇。
“你居然养起小狗了”
邶清如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
简祁看了它许久,继而便将它抱了起来,但它这个师伯实在不是很会抱小狗,他勒到它肚子了,弄得它有些难受,它便不由得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邶清如上前将他放在它肚子上的手挪开,江梓念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便不再挣扎。
它这个师伯,外人看着觉得他威严肃穆,但之前他对它也是十分疼爱的。
简祁抱着小犬,在它身上捋了几把,见这小犬生得雪白可爱,心下便有些喜欢。
此番江梓念身上的伤还未痊愈,简祁见它缠着绷带,便不由得问了一句“它的伤可有大碍”
邶清如只是看着他,眼神平淡,那意思便是“无碍”了。
简祁又将江梓念抱起来狠狠捋了几把,他观察了一番后,忽而道“这小犬是天狗一族的。”
天狗
江梓念听了不由歪了歪头。
难怪有时他觉得这具身体的犬型有些熟悉,原来是天狗一族的。
他的第一个攻略对象月红煜便是天狗一族的。
天狗是妖族,但是法力极其低微的妖,天狗化形之后皆是容色姝丽,美貌之辈,他们世代都是魅惑人心的妖类,因为他们法力低微,便只能借此依附旁人。
当初,他曾看过月红煜的妖型,那犬也是通体雪白,双耳尖尖且竖起,状如银狐,皎洁美丽。
幼年的天狗和成年后的天狗还是有些区别的,由是他竟一时未曾想起来。
想来系统为他塑造躯体,虽不能立即凝结成人身,但也不会真给他找一具寻常凡犬,妖次之于人,而鬼次之于妖,给他找个法力低微的天狗做新躯也并非不可能。
这么说来,他之后还是可以做人的
江梓念不由得有兴奋得叫了几声。
它如今年纪小,犬吠声都还十分细弱,听上去奶声奶气的,不仅不觉得聒噪吓人,反倒觉得十分可爱。
简祁见这小犬叫了几声,只以为它听懂了他的话在应答他,心下又不由觉得它颇有灵性。
之后每次来此,简祁便会与它说说话。
而从简祁口中,江梓念竟知道了许多他之前从不知道的一些往事。
“师兄近些年来过的不易,你若能在陪陪他也是好的。”
“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人。”
“你在此,许能让他稍稍分出些心来吧。”
江梓念有些不解,他在寻找谁
如邶清如那般漠然之人,这世间有谁还能让他这般一直寻找的
江梓念实在不解。
简祁虽常来这里,但更多时候,这天一峰上只有江梓念和邶清如两人。
江梓念一日里其实也见不到他许多时候。
除了必要的喂食、换药,江梓念其实很少会看到他。
有一次清晨,它曾远远地看见邶清如一个人立于雪峰之顶。
他一袭白衣几乎要与身后的白雪渐渐融为一体。
晨曦的峰顶氤氲起些许飘渺的雾气,天空亦是灰蒙蒙的,呈现一种暗色的浅白,四周全是空旷无垠的白雪,邶清如在那雪地里,他的身影就仿佛是一道孤寂清冷的剪影,那般绝美,却又那般寂寥。
立于这最高的峰顶,他透过云雾,观测沧海,看世间众人。
但是他站的太高了
他能看到世间万物,终生百态都在他眼底,却再也没有人能真正看得到他。
这万里无垠的白雪之中,只他一人。
在这峰顶,他不言不语,不寻不问,每日所见全是这山顶冰峰万里的雪,一日一日,挨着孤寂与冰寒
他所修的道法,本就十分清苦冷清,他在这雪峰之顶一人独居,亦是孤寂。
他却还要闭口不语,修行最苦的禅道。
简祁说,他的闭口禅已然修行了很久了,大概有七十几年罢。
七十几年闭口不言,他是在为谁积德求福
闭口苦心,他心中又有何愿,有何求
之前江梓念在时,或许这天一峰并没有如此孤寂清冷。
那时,邶清如虽然话少,但是一日也会说上几句,而他陪在他身边,多他一人,这山顶的雪便也好似没有那么寒冷了。
邶清如虽看着高高在上,冷傲如冰,但却对它一只小奶狗十分耐心,每日都会给他换药,喂食,江梓念身上的伤也已然好了许多。
简祁一日来看见邶清如正在给它换药,它身上的纱布拆下来后,纱布上还带有血渍,但邶清如将他放在膝上,雪白的幼犬温顺地趴在他膝上,
邶清如垂眸给他处理伤口,微光撒于他身上,他眉目间的冰冷亦好似被柔和了些许。
他一向喜洁之人,此番为这小犬处理带血的伤口却不见一点嫌弃。
简祁看了不由觉得心中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