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岁寒居外暖风习习，竹叶绿得通透。放眼望去造极城一碧千里，俨然世外仙境。
岁寒居内……
“咦，我没病没伤的，你渡灵力做什么”
谢知微狐疑地看向穆涸，而后者将手贴在他的后背上，将灵力缓缓输入。
他们两个刚吃了黑狼血凝炼的月饼，身上从里热到外。这会儿应该用灵力化解药效才对，这么直接渡进体内，会越来越热的好么
穆涸小声说：“我只是怕师尊身体吃不消……师尊如今，真的没事了”
谢知微看见他这副忧郁的样子就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头：“别胡思乱想，为师被灵泉泡了四年，现在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穆涸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从谢知微的身上一路往下。
谢知微见他表情有些古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顿时一头黑线。
穆涸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烧灼，盯的却是他两腿间。
这是想上他。
真不怪谢知微迟钝。他死而复生回到这个世界，也有几日了，但穆涸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百般呵护，就仿佛他是豆腐做的，碰一下就化了，动一下就软了。
那种运动量巨大，又会弄疼他的事情，穆涸肯定也是不敢再提。就算偶尔撒撒娇，也都不是认真的。
但现在黑狼血吃下去，穆涸血气方刚，又憋了那么多年，肯定受不了。
时隔多年，又看见穆涸这种想要吃了他的眼神，谢知微真是觉得……
有点开心。
什么鬼
就算现在不用撑什么碧虚真人的神仙人设，他也不能这么快就进入基佬人设吧，更何况，上次在穆涸的幻境里死去活来，三天三夜简直不堪回首！
可是……身上好热。
再说，三天三夜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感觉的。
毕竟穆涸是极品种马，能够夜御百女的战斗力全都给了他一个人……
谢知微愣了愣，忽然捂住额头。
这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穆涸往他身边凑了凑：“师尊……”
这声音不太对，怎么还有点哽咽谢知微抬头一看，穆涸眼睛红红的，眼角已经有了一滴泪水。
他赶紧问：“徒弟你哭了怎么回事”
他不问则已，一问穆涸的眼泪就滑落下来。“师尊，我好恨我自己。我发誓不再伤害你，也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可我现在就是想要师尊，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过分，对不对”
谢知微愣了愣，“没有啊，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卧槽，少年你也太温柔了。
这可怎么办，哥也热啊……
原著里，那些妹子们哭着喊着求他上。现在，自己总不能也哭着喊着求他上吧
就算没有系统强制拗人设，他自己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穆涸一个劲儿摇头，“我是没有做，但有想法就是不行……师尊对我这么好，我不应该总是想着索取。”
谢知微目瞪口呆，半天才说：“这不是索取。”
穆涸微微一怔。
谢知微硬着头皮道：“我也吃了黑狼血，非常热……但我不想用灵力化解它，你懂么我是想让你来……”
穆涸不可置信：“真的师尊不勉强么”
谢知微见他还是犹豫，干脆豁出去了，发扬自己雷厉风行的作风，去解他的腰带。
“我懂了……”穆涸喃喃道，眸子越发深邃。
谢知微刚把他的腰带解开，忽听得“刺啦”一声。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鸦青色道袍破成了两片。他还不及反应过来，白莲光华就席卷而来，将他拉到穆涸的怀里。
穆涸掀开自己身上的白衣，将谢知微连人带道袍全都裹在里面，两个人一下子倒在竹榻上。白莲光华在身下铺开，绵软又有弹性，就好像谢知微在另一个世界睡过的席梦思。
“谢谢师尊……”穆涸眼角泪痕未干，嘴边却浮出笑意。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何况……你也是在帮我。”
谢知微的耳根有点发烫，话也说不利落了。
他发誓，他一个饱经风霜的老男人，生生死死，什么世面没见过。上次被穆涸三天三夜，他事后说起来还是面不红气不喘。可现在不一样，他喜欢穆涸。
（不可说内容）
………………
须臾之后，黑莲结成的纽带消散，穆涸将谢知微接在怀里。谢知微还在闭着眼，他被穆涸折腾了半个时辰，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穆涸在他眉心亲了亲，待谢知微稍微恢复点神智，就将他重新放在白莲光华中，不过这次是脸朝下。
谢知微回过神，有些警觉地抬起头：“做……做什么”
穆涸微微一愣：“我帮师尊解黑狼血。”
谢知微也愣了：“不是刚才已经……”
“黑狼血猛烈，只做一次怎么够。”穆涸嗫嚅着，“还是说，我刚才又弄疼了师尊，师尊不喜欢我了”
谢知微隐约在穆涸的眼睛里看到一层薄雾缓缓升起。
真是捉急，又要哭了。
谢知微叹着气，乖乖趴好。
“唉……我喜欢你，来吧。”
入夜，一轮圆月悬在玉京道宗上空，映得漫天澄澈通明。
一步崖上庆典开始，万千弟子齐聚登天城，一片喜悦之色。
然而两个主角却没有出现。
颜知非皱着眉：“不成想，此次知微回来，比先前更不靠谱了。”
夏知绮劝道，“许是二师兄有事耽搁了”
颜知非摇头：“这庆典是专为他二人而设的，就算有天大的事，就不能和我通禀一声”
夏知绮想了想，“二师兄许久不回造极城，此刻应该正和穆涸师侄在岁寒居中追忆往昔。掌门师兄稍待，我差人去请。”
楚知是携着几杆烟花走过来，恰好听见他二人这番谈话，连忙清清嗓子，凑上来说。“依我看，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二师兄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他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咱们庆贺是咱们的心意，强行把他拉过来，反而没意思了。”
夏知绮也觉得有道理，“掌门师兄，不是二师兄不捧场，只是他性子内敛，受不得热闹。若他真与我们疏离，今日便不会回来见我们。”
颜知非方才一心想让谢知微和穆涸过来参加庆典，未免急躁了些，此时听楚知是和夏知绮这么一说，便微微颔首。
不错，若谢知微心里没有玉京道宗，根本就不会回来。况且今日相见时，谢知微的情意真挚，着实让他感动，所以他才要用这个庆典来欢迎。
颜知非道：“也罢，随他去吧，我们只管把心意送到便是。”
楚知是松了口气，运起内力，往一步崖下传声道：“庆典开始。”
欢呼声中，无数烟花被点燃，冲上天际后炸开，清淡的夜空顿时流光溢彩。坤月城的弟子们和乾阳城的弟子们虽然男女有别，在一步崖两旁遥望，却丝毫不影响他们隔空喊话。
有约着年底试炼大会上比试的，有趁乱对师姐妹们自我介绍的，也有红着脸怼男弟子的……其乐融融。
楚知是来了兴致，把烟花放在地上，又挑了一根出来，亲自点燃。
“纭―”
万紫千红中，一步崖上空仿佛缺失一块的黑暗，瞬间被一抹烟火色填补。
他已经近百岁，玩起烟火来还是颇为兴奋，和少年人没什么两样。
“没个为人师表的样子。”夏知绮对他一如既往地嫌弃。
颜知非早就习以为常，往坤月城那处女弟子堆里略略一看，问夏知绮：“尹郡主没有来么”
夏知绮叹了口气：“没有。”
楚知是回过头：“那小丫头在坤月城当女冠当傻了不成她和穆涸那小子素来亲厚，应该很高兴的来见他们才是，居然连面都不露。”
“你懂什么。”夏知绮斜他一眼，“我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苦笑着说了句，念了四年的经卷，只能换回来一个谢真人，看来还是心不够诚。然后，就继续闭门诵经了。”
“哦……”楚知是继续燃放烟花，光彩忽明忽灭，像是人闭合的眼睛一样。
他听见颜知非的叹息声，“不会再有人回来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那些悲伤的、痛苦的昨天已经不会回还。那些缺憾的、惨烈的记忆也将随着时间逐渐淡去。
但是，未来还有无数个明天。
明天的话……
穆涸能下得了床吗
楚知是愣了愣，明明正在感慨人生，怎么一下子就歪到千里之外了。
既然歪了，索性歪到底吧。
楚知是的目光促狭起来，他往造极城方向遥望。
没想到，二师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居然如此勇猛。真是天理昭昭，叫他穆涸目中无人，最后还不是被二师兄“收拾”得服服帖帖
谢知微正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听见外面的喧哗声。
“……什么声音”谢知微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
穆涸披了衣服起来，轻声说：“是登天城的庆典开始了，师尊若嫌吵闹，我这就用结界将声音阻隔了。”
“庆典”谢知微愣了愣，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不料腰疼腿酸，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穆涸心疼不已，连忙扶住他，“师尊小心，哪里不舒服，弟子给你揉揉可好”
见谢知微皱着眉，半天说不出话，他就擅自拿手试探了，“这里，还是……这里”
眼看那只手就要往不好的地方去了，谢知微连忙按住，“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在想，怎么跟你大师伯交代。”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心思卿卿我我。好不容易穆涸疼惜他的身体停了手，现在再让穆涸揉捏一通，怕是三天都出不去岁寒居。
穆涸哼了一声，“这都是小师叔做的好事。”
谢知微莫名其妙被楚知是摆了一道，心里也没好气，“虽是如此，又不能找他说理，毕竟你我方才的事……”
穆涸想了想，微笑着凑到谢知微耳边，嘀咕几句。
谢知微连连点头，也跟着勾起嘴角，“就这么办。”
二人合计完毕，忍不住要出去看热闹。
这副模样和状态是不能往登天城去了，穆涸祭出青萍剑，带着谢知微飞出岁寒居，二人直奔造极城外最高的峰顶。
此处距离登天城大约十里，上千烟花齐放，大团焰火在夜幕上明明灭灭。站在山崖上，不知是身侧开遍了流光的花树，还是天上星河洒向世间。
风起，鸦青色道袍与纯白衣衫飘动。在闪烁的光照下，数丈见方的峰顶，像是自成一个世界。而穆涸和谢知微，就是这个世界有的两个身影。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杂质，能融的进去。
有道宗的弟子眼尖瞧见，顿时指着这个方向，“看，那是不是二师伯和穆涸师兄！”
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是二师伯！我见到了活的二师伯！”
“他们来啦，二师伯那么不爱热闹的人，居然都来庆典旁观了。”
“不得不说，虽然都是男子，可他们真的是……真的太般配了！”
“奇怪，我见别的男子在一起腻腻歪歪，就遍体生寒。唯独此刻看到二师伯和穆涸师兄，非但不讨厌，反而心生向往。”
“啊啊啊你莫不是要……你离我远些！”
“闭嘴闭嘴，老老实实看二师伯要紧！”
…………
喧哗声随风吹入坤月城。
城边小院的门开了，尹无双慢慢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往造极城方向张望，很快，目光落定。
果然是他们。
果然，和那些弟子们口中乱嚷着，描述的一样。
一眼之后，尹无双就回了房，低低的诵经声透过窗纱门缝隐隐传出。
四年前，在火海废墟边生离死别。四年后，在烟花明月下活着相遇。
真好。
虽然她不会再见他们，但带着缺憾的结局，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庆典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谢知微和穆涸看完了烟花，便下了山崖，步行在玉京道宗的小路上。
他们走过造极城外的竹林，走过一步崖下的山谷，走过登天城护城河的小桥。明月高照，流动的波光上，谢知微看到桥上有个一个白衣人，肯定不是穆涸。
――穆涸正挽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