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进士科之难考,多年苦读的学子们绝对深有体会。本就是翩翩少年郎,又生得一副眉目如画的好颜色,看着就赏心悦目,父皇忽略谁都不可能忽略贺兰敏之。亏得这一次殿试评卷的时候依旧采取糊名制,不然,即使没有贺兰家与母亲的关系,父皇也极有可能直接点了贺兰敏之三甲之位。
萧明晟摸了摸下颌,殿试耗时差不多一整个白天,期间不食不水——并非规定不可饮食进水,而是进士顾虑太多,未免出错,大多会选择不食不水——想想敏之郎君有些惨啊。
萧明晟脚步一转,熟门熟路地溜进了皇帝的私库中。在看守私库的金吾卫放空的目光里,萧明晟施施然地拎着两坛子美酒离开。
决定了,带美酒去犒劳一下敏之郎君。
上一次只喝了小半坛子葡萄酒,酒意只略微上头,这一次换西域进贡的烈酒来,看这回贺兰敏之能喝上几杯。
萧明晟拎着酒就去了杨府别苑,被下人迎进正堂后,萧明晟发现,杨府别苑原是来了客人。而这客人,于萧明晟而言也是熟人。
坐在武顺的下首位,有些拘谨但格外老实地回应武顺关怀的刘郎君,哦不,陈王李忠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手提着一只酒坛,健步如飞,神采飞扬的萧明晟,嘴巴慢慢张大。
虽然,虽然他跟其他兄弟不太熟,但在皇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眼前这个,是五弟李弘吧?是传说中天纵奇才又体弱多病的代王李弘吧?
看这精气神,看这举重若轻的气势,李弘若是体弱多病,那他岂不是病入膏肓了?
李忠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极有可能影响到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立场。
李忠张了张嘴,似乎犹豫着不知如何叫人——毕竟他自己没用真实身份——萧明晟蓦地一笑,主动打招呼道:“刘兄,好巧,你怎会在此处?”
李忠:“……”
他怎会在此处?
这话是他想要问萧明晟的吧。
李忠抿紧了嘴唇,忽然忧心忡忡。
五弟他,该不会是看上了敏月娘子了吧?
这一方面的忧虑,瞬间压倒了对萧明晟以往行为表现的怀疑。
装病也好,扮猪吃老虎也罢,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那太子之位去的。太子之位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最多他是不小心撞破了五弟的伪装,只要他沉默到底,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不会有事的。
比起这个,果然还是敏月娘子未来的归属更加重要。
李忠一时间陷入了静默,武顺倒没有注意到李忠面上的苦逼,只有些惊讶地扬眉,道:“明晟孩儿,你认得刘郎君?”
“是啊。”萧明晟笑得眉眼弯弯,格外和气,道:“姨母,明晟虽与刘兄不太熟悉,但刘兄是个怎样的人,明晟还是有所耳闻的。”
萧明晟瞟了一眼因自己的称呼而惊呆了的李忠,意味深长地冲武顺挑了挑眉头,道:“可堪良配。”
“你这促狭鬼。”武顺在李忠傻愣愣的目光里抬手点了点萧明晟的额头,态度亲近,“先将酒送到敏之的院子里去吧。你啊,饮酒适量,等敏之回来,可不许喝得太醉。”
“知道了,姨母。”萧明晟提了提手中的酒坛,又道:“姨母,我许久不见刘兄了,能先将人借走一会儿吗?”
“你这孩子。”武顺被萧明晟的态度弄得没办法,在与萧明晟说话的时候,他们是亲人,可以不计较那么多礼节。但这位刘忠刘郎君,却是个客人,萧明晟的态度实在是太随意了。
李忠一个激灵,立刻上前一步,主动接过萧明晟手中的一只酒坛,道:“贺兰夫人,我先帮……”顿了一下,“明晟兄弟将东西送到贺兰兄的院子里吧。”
李忠都这么说了,武顺自然不会阻拦,也就点头应了。
李忠抱着酒坛,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萧明晟的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找到贺兰敏之的院子里,守门的下人立刻行了个礼,然后麻溜儿地将院门打开,由着萧明晟带着李忠走进贺兰敏之的院子里。
这一路上,李忠算是明白了萧明晟在这座别苑中的地位了。
看着萧明晟将酒坛放进贺兰敏之的房间里,李忠拘谨地站在院中,嘴唇动了动,有些不自在地道:“五弟。”
萧明晟勾了勾唇角,从善如流:“大兄。”
李忠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五弟,贺兰夫人,是你的姨母?”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
“正是。”这就撞上了,萧明晟自然不会隐瞒,事实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母乃是应国公与杨老夫人的第四女,幼年失散,我也是凭着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才找回了亲人。”顿了一下,萧明晟继续道,“此间内情,阿耶是知晓的,但眼下不是公开此事的时机,劳烦大兄勿要告知他人。”
李忠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阿耶知晓,暂时封口,明白。这种情况,他要是泄露了秘密,便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