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就是几年前在股东会上替陆商向他求助的那个小姑娘,黎邃对她颇有印象,察觉袁叔脸色有异,不由在意起来,问:“什么事啊”
袁叔尴尬之色顿时更甚,犹豫了一会儿,道出实情:“……是陆先生。”
黎邃拿档案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陆先生下午带了三个人去和政府的人应酬,结果全被灌趴了,连司机都没放过,就小唐还留了点意识,这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一下人。”
连司机都被灌趴了,这他妈得是喝了多少!
黎邃脸色顿时沉得可怕,立即起身,甩下两个字,越过袁叔快步出了门。
“我去。”
一路上,黎邃都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生气,不能发脾气,不能用暴力,虽然陆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跑出来,虽然身为一个心脏病人居然瞒着他喝酒还喝醉了,虽然……黎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狠狠敲了下方向盘,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咬牙切齿地气了一路,连怎么质问陆商的话黎邃都想好了,可等他打开包间的门,看见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人,他所有的情绪都没了,只剩下揪心。
“陆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没反应。
屋子里酒气极重,客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个陪客的横七竖八地歪在一边,黎邃摇了摇小唐,姑娘倒是还醒着,但也是醉得路都走不稳,眼睛迷糊了半天才找准他的位置。
“能走吗你家住哪里”
小唐拍了拍脑门,好在意识还算是清醒,摆手道:“不用,你帮忙在楼上开几间房就好,你快接陆总回去,他喝太多了……”
黎邃转头去看陆商,见他眉毛皱成一团,手心紧紧捂着胸口,一颗心悬到了嗓子尖:“他喝了多少”
“光白的,至少四杯吧。”
黎邃目光落到桌上的玻璃杯上,拳头紧了紧。
好在楼上就是客房,黎邃开了三个单间,把喝醉的几个一一送进去,又叫了客房服务照顾他们,而后架着陆商从酒店里出去。
陆商酒量不算太差,但因为身体缘故几乎和酒精是绝缘的,在东彦也没人敢灌他,醉到这种意识全无的程度,黎邃也是第一次见。
出了酒店,把人抱上车后座,黎邃爬上去撩开陆商的眼睑仔细检查了一番,始终不放心,打算带他去医院看看,不料刚松开手要去拉车门,突然被人拽住了。
黎邃回头,就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幽幽望向他,喝醉酒的关系,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停车场灯光昏暗,风从出口灌进来,四周安静得似有回声。
“别走。”陆商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
简单的两个字,一下子就把黎邃心中翻涌的情绪调上来了,黎邃喉咙哽得发疼,努力咽了咽,低头与他对视:“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陆商盯着他,闻言渐渐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讨好道:“别生气……”
黎邃只觉眼眶发酸,缓缓抽出手,不与他对视。
摸不到手,陆商显得有点儿委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追着他不放:“你的边境计划,我帮你谈成了,你不高兴吗”
“谁让你去了”黎邃眼眶红了,眼泪在眼里打着转。
“你想,”陆商朝他伸了伸手,无奈实在没力气,又神色黯然地垂了下去,“……我知道你想。”
黎邃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见陆商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认命一般,俯身将他拥进怀里:“我只想你健健康康的,你怎么不明白……”
他不得不承认,陆商又一次赌对了,他的确没办法真的对他生气。这个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就牢牢牵动着他的心,哪怕知道陆商是故意的,他也无法对他狠下心来。
半是惩罚,半是担心,黎邃不顾陆商的反对,还是把他送进了医院。醉成这幅模样,自然免不了受梁医生一顿痛骂,黎邃自知没有尽好监护人的责任,一声不吭地受了。
检查结果果然不尽如人意,酒精对心脏的伤害非常大,陆商前段时间重感冒,身体本就没恢复好,这个举动无异于雪上加霜。黎邃听梁子瑞说完,心都揪了起来。开了药,黎邃喂他服过,倒个水的功夫,陆商已经抵不住药物带来的困意,一个人蜷缩在床头睡着了。
黎邃给他盖好被子,盯着人看了片刻,转身去了梁子瑞的办公室。
“梁医生。”黎邃敲了敲门。
梁子瑞正在电脑前写报告,闻言转头看他。
“你老实告诉我,陆商是不是又有事在瞒着我”
梁子瑞诧异:“怎么这么问”
“不知道,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黎邃疲惫地叹了气。
梁子瑞顿了顿:“从检查结果上看倒真没有,这个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只是……”
黎邃抬头,就听梁子瑞皱眉道:“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非常了解的,很多时候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医生,什么时候可以不治疗,什么时候该治疗,他心里是有数的。有时候我给他开药他不吃我也不会勉强他,也是这个原因,到了该治疗的时候,我不说,他也会主动来找我。”
“换句话说,如果连他都开始注重起自己的病情,那么你的确该格外上心了。”梁子瑞问,“怎么,你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黎邃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不安。”
“别想多。”梁子瑞安慰道。
黎邃点点头,没再说话。
边境计划的确是个站稳脚跟的好项目,一旦拿到手,就相当于有了政府背景,这对黎邃来说将会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哪怕将来刘兴田把东彦的股东全部收归旗下,他也依然拥有足以抗衡的资本。
可目前他们并没有走到那一步,这件事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陆商这么急着给他铺后路,他反而感到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