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暻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若不是他非要等到事情发酵至最高点才出声,文瑄会被劈天盖地的舆论逼得主动现身替他解释吗?!文瑄一个一心只想要好好教书的大学老师,现在却如同再没有任何隐私的明星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赤条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承受着成千上万的网友们的窥探和谩骂。
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始作俑者惹起的祸端。
栾暻扯了下嘴角,收起手机。
特么的敢跟我斗,逼得我放到心尖上疼的男人出来保护我,老子不玩死你。
他眼底的戾气丝毫不加掩饰,犹如黑夜上空骤然划过的闪电,看得姚远没来由地心悸:“现在就给我发,所有的视频声明证据都发出去,凡是污蔑过文瑄的,一一以我私人名义奉上律师函,明天早上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一个营销号还在拿文瑄说事。”
妈的,老子的第六感诚不我欺也,姚远被栾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袭击方法吓了一大跳,连忙劝他:“祖宗,这也太得罪人了吧,都是一个圈子的,今天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我特么的需要和他们日后见面吗?!”栾暻冷笑,眼眸微微眯起一瞬,“以牙还牙的合法维权方式,什么时候非要扯上宽容的幌子了,要知道,这个圈子的许多网络施暴者,本就是因为没有法律追究才一直逍遥在外。”
姚远自知根本劝不过栾暻,只好闭上嘴,抓起手机开始工作,紧接着,却见栾暻猛然直起身,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俩下车。”
靠,tmd又来这招!但今天下得可是冰雹啊!
姚远要疯了,指指外面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瓢泼大雨,急吼吼道:“祖宗,冰雹啊!”
“但这里距离宾馆走路过去还不到五分钟。”栾暻冷静地提醒姚远。
姚远一哽,追问道:“那你现在又是要去哪儿?”
栾暻沉默一瞬,快速回忆之前和文瑄聊天时有没有问过他现在的位置,发觉根本没有时,心里烦躁,只好硬邦邦地甩出句:“不用你管,反正不回市区。”
“不回市区?!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从郊区一路私奔直接出省,这附近望去可tmd全是山!”姚远不知道栾暻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这会儿玩叛逆,“这么大雨,山体滑坡了怎么办?!你疯了吗?!”
栾暻却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眼神冰冷,只说了一句话:“下车。”
见怎么都劝不动栾暻,姚远只好在自己胳膊上快速搓了几把用来御寒,又看看白茫茫的窗外,推了推小周:“周儿,跳吧。”
小周听着咣咣砸在车窗上的冰雹声,莫名打了个寒颤,带着哭腔道:“姚哥,you jump,i jump。”
“都tmd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先后啊。”姚远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地直接一把把小周推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车上唯一一把雨伞和雨衣,都捞到了自己身上。
俩人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栾暻已经踩上了油门,轰得一下把车开出数米远。
姚远单薄的小身板被风吹得晃了好几下,嘴里大骂着栾暻没良心,手上却不忘拽过和他一样在风中摇摆的小周,随即俩人抱头挤成一团,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宾馆走去。
栾暻找出手机,一边给文瑄打电话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文瑄之前有没有透露过他在哪儿的丁点信息,已经把油门踩到底的车子还在加速。
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栾暻将手机掷到一旁,烦躁地揉了把头发,金属外壳在碰到皮质座椅时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他猛然一下回过神,想起之前看到的文瑄最新一条微博显示的定位似乎是在学校,不禁懊恼地低声骂了句操,随即立马调转车头,朝市中心开去。
暴雨连绵不绝,整个华昌市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陷入了重度交通拥堵,年久失修的地下排水系统也开始逐渐显露疲态,不断积压的雨水因为一直无法得到有效疏通,已经直接没过了成年人的小腿,路上的车子和行人都举步维艰。
距离t大还约有十分钟的车程,前方长长的车流却仿佛陷入淤泥一般,根本挪不动,栾暻眼眸微眯,沉思一瞬后直接将车停到路边,下了车。
等雨水裹挟着凉风持续不断地打在身上时,栾暻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带伞,但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他一边继续给文瑄打电话,一边疾步跨过数个大大小小的水坑。
文瑄直到这会儿才有时间看手机——他从车站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和保安交涉,调取监控录像,公布完整视频,等看到栾暻电话时他刚刚回到公寓。
文瑄一边回拨过去,一边快步朝楼下走。
电话接得很快。
“你在哪儿?”文瑄本意就是等处理好这边的事儿后就出门去找栾暻,所以还没等栾暻开口,已经先行问道。
栾暻笑了下,语气温柔:“我在你眼前。”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文瑄却猛然想到自己根本记不住栾暻的样子,有些颓然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也许栾暻现在就在他眼前,但他却认不出。
文瑄茫然地抬起头,轻叹口气,镜片因为呼出的热气和骤降的气温反差,升起浅浅一层薄雾,和白茫茫的雨水一起阻挡了他本就模糊的视线。
但是,下一秒,他就闻到了混合着清冽雨水的独属于栾暻的味道。
栾暻刚到楼下。
男生衣服湿透,白色的t恤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清瘦却精壮的肌肉曲线,他抬起头,轻轻笑了下:“文老师,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