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裴英实在是不明白,一点儿蘑菇干有什么可高兴的吗
她是什么人整个大汉比她更尊贵的女子并不多了。而她的财富就更别说了,他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就已经觉得心惊。这样一个女子,为了两把蘑菇干,这么高兴,还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儿勉强
不懂,真的不懂不过裴英已经有些习惯这种不懂了,他有时候会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懂过陈嫣一点点。之前所谓的懂,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懂。
陈嫣原本的动手能力其实也没有这么强来着,过去的她当然也会亲手烹饪美食,但都是别人把最初的准备工作做完了,最后再由她来动手。至于烧火什么的,更是没干过,她想试试古代的灶火,身边人还要拦着呢生怕火星子溅了她
不过这一次跑出长安,一路上什么都做了,倒是把她的短板补齐了不少。
“有两只鸡,可以吃两种不同风味。”陈嫣向裴英炫耀。
陈嫣心里有各种不同的鸡料理做法,华夏人从来爱吃鸡,由此也演变出了种类丰富的吃法只可惜,船上的条件一般,原料也不全,很多吃法也只能望洋兴叹了。陈嫣决定做个叫花鸡,再煲个鸡汤因为原料不足的关系,这两种吃法其实也是因陋就简,谈不上正宗不正宗,就是随便做做、随便吃吃而已。
火塘中埋了裹满河边黄泥的叫花鸡,火塘上吊着一直陶锅,里面正是鸡汤了,现在正散发出香的不得了的味道。
做好吃的东西并不只是做吃的那么简单,更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至少对于陈嫣来说就是这样。这种时候她总是乐于和别人说更多的话,说说做菜的细节,食物会如何如何好吃之类。
“喏,知道为什么要用麦秆、干草烧火,而不用干柴吗”陈嫣正在清洗鸡杂,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之前一段时间的辛劳让她的手指不再那么白嫩了,但不见天日、藏在衣袖里的手臂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这个时候,才泄露出她一点点不同。
她不是裴嫣,不是那个因为生活艰难,跟随兄长一同出门讨生活的市井女子。而是从小用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娇养出来的贵女。
裴英看着这个,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陈嫣兴致勃勃地形容“因为干草烧尽之后的很弱,但又确实有火。这样的温火能慢慢炊熟,食物的滋味会更佳”
此时的人,一般肯定是没有这种经验的。
看着分享各种烹饪小经验的陈嫣,裴英甚至会觉得错乱她真的是长安的不夜翁主蘑菇干也好,烹饪的门道也好,这些事情真的值得这么兴高采烈吗
“你倒是比之前欢悦许多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裴英意有所指。
“昂”陈嫣有点儿不懂他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就笑了“有什么可高兴有好吃的还不高兴”
“我以为你过去该是吃过各种佳肴的不至于为此欢悦。”裴英的说法倒是很符合一般人的想象她过去是吃遍了好东西的,这方面的兴奋阀域值应该非常高才对啊
陈嫣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话虽如此说,却不是如此的好就是好,好吃的就是好吃的,每一回食到都该心中欢喜才是。我并不会因为食的多些,就不喜欢了。”
想了想,陈嫣又道“大抵是我这人易知足罢虽然吃的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但如果吃不到、用不到最好的了,也不会怎样。”
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长、从来贵女的大汉贵族,上辈子她也算是个朴素的人了。观念一旦形成轻易不会改变
裴英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是这个话题了。而是找出了一块布帛,在上面画格子,准备玩五子棋船上无聊,陈嫣教了他五子棋,两人偶尔玩玩儿。不过一般都是用黑白石子,而不是用布帛,这显得有点儿奢侈了。
“来玩”
陈嫣瞥了一眼,点头“来”
裴英低着头在布帛的格子花了一个空心圈,表示自己下了。陈嫣走过去点了一个位置,裴英便在这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实心圆点。陈嫣下完之后就走到另一边去照看陶锅里的鸡汤去了,等到裴英催她,这才过去下一步棋。
陈嫣心里估量着鸡汤的程度,决定再多煲一会儿野鸡大多肌肉紧实,如果是炖汤,花的时间是要长一些才好。不过相对的,鸡会非常鲜人家可是野外长大的,吃了不少小虫子之类的活食儿,味道可不同。
“鸡汤有甚可照料的过来下棋”裴英又在催促了。
陈嫣呵呵一声“你这话说得好,我是记在心中了,呆会儿喝汤羹,你可别过来”
裴英对此表现的满不在乎,虽说现在鸡汤已经很香了,但说到底也只是一锅鸡汤而已。他又不是什么贪口腹之欲的人,怎么回在意这个当即道“不喝,不喝,我本不爱喝这羹汤之类。”
“哦”陈嫣平平淡淡地答应了一声,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会说这种话的人往往都不是真的不喜欢某种食物,只是没吃过好的而已
鸡汤差不多的时候,陈嫣打发裴英“去问船主家要些粟米饭来。”
她可没有做主食,这就归主人家了。
裴英去船另一头找船主的时候始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记得一开始的时候陈嫣待他真的十分客气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言语之间再无一点儿尊敬就不说了,还常常使唤他
搞得好像他们之间关系很亲近,能如此相亲一样实际上并没有啊他只是负责把她带出长安,送到齐地而已如果出什么意外,甚至不用送到齐地。
真搞不懂就像他搞不懂陈嫣一样。
粟米饭拿回来的时候,食案已经布置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布置的,就是擦干净,然后放上餐具。陈嫣还拿出了一小罐米酒,这是她上船之后闲着没事酿的,今日算是初尝味。
裴英才放下盛粟米饭的陶盆,陈嫣便指着鸡汤道“帮帮忙,这鸡汤太烫了,我端不来。”
陈嫣的手掌皮肤娇嫩,就算前些日子吃了些苦,那还是嫩的,端部了烫的东西。要说拿块布隔着去端,又懒得麻烦了裴英手上一层厚茧,肯定是不怕烫的,不用白不用啊
裴英很想说不干但最终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心里说完之后就很是从心地去端鸡汤了。
他端鸡汤后陈嫣就去扒拉火塘,将底下烧的非常硬实的大泥团给扒了出来,用一陶盘盛着,也放在了食案上。
没有趁手工具,陈嫣瞟了一圈,向裴英伸手“剑借用一回。”
裴英不知道她要剑做什么,嘴上还多说了一句做甚,但手上已经把剑从腰上卸下,递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宝剑都是精铁铸造,分量是不轻的。陈嫣掂量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又看剑鞘朴实,没有什么装饰,当下也就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伸手向叫花鸡砸了下去,两三下,泥团就裂开。
“”裴英都被她惊呆了,伸手去夺剑“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陈嫣已经对他有些了解了,知道这不是生气的意思。笑了两声,将叫花鸡的大鸡腿分了他一只“别生气这不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么。”
叫花鸡很好吃,裴英吃人嘴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陈嫣不只是吃叫花鸡的鸡肉,还喝汤来着。见裴英也舀汤喝,故意板着脸道“不是说不喝的吗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啊”
“怎么不喝”别说,这汤羹真是怪鲜香的不过这话裴英就不会说了,只是理直气壮道“这汤羹还是我端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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