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薇绷直身子坐在后座中间,身旁是仍沉沉入睡的梁宵。
他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为了尽快让儿子接受治疗,梁启直接把他背进了车里,不愿在那间屋子多待一秒。
她从没与他靠得这样近,因为紧挨着身子,仿佛能感受到少年流淌于空气里的温热体息。手臂随车辆颠簸偶尔碰在一起,让她紧张得屏住呼吸。
心里像装了只横冲直撞的鸟在不停雀跃,可一想到他身上的伤痕,颜绮薇又不由得泄了气,难受得很。
她按耐住心跳,趁梁宵还未醒时侧目悄悄瞟他。
如果忽视掉他鬓角与颧骨上醒目的青紫,少年的侧影可谓完美无瑕。与七年后眉目凌厉的男人不同,如今的梁宵带了股温和少年气,眉宇间不见丝毫狠戾,好像一只温顺无害的白兔。
可就是太瘦了。颜绮薇想,把他接回家后,自己一定要给梁宵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谁也不能欺负他。
坐在她右侧的陈嘉仪注意到女儿的视线,勾唇轻笑一声:“哥哥好看吧”
“嗯。”颜绮薇不假思索地应下来,在意识到说漏嘴后瞬间红了脸,秉持着厚脸皮精神嘴硬道,“我只是在看他脸上的伤,您不要想歪。”
夫妻俩闻言都笑出声来,陈嘉仪摸了摸女儿手背,温声告诉她:“那薇薇以后要好好照顾哥哥,好吗”
啊啊啊这算不算是未来的婆婆亲手把梁宵交给她颜绮薇就等着她这句话,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快被砸懵了。
然而以原主的性格不可能表现得过于兴奋,于是她很努力地抿唇憋住笑,佯装不在意地瞥一眼梁宵,用勉为其难的语气回答:“行吧。”
心里的小人疯狂呐喊:妈妈您放心,从此以后梁宵吃肉我吃土,梁宵穿貂我穿草!
“等回到市里,我们会先把这孩子送到医院疗养一段时间,等他的病情稍微稳定些,就能回家和我们一起生活。”梁启回头注视着儿子消瘦的脸颊,轻叹一口气,“他的生长环境和我们不一样,难免会产生很多隔阂,希望你能尝试着接纳他。”
颜绮薇乖乖点头。
不得不说,梁启与陈嘉仪都是非常称职的家长。梁启作为大集团一把手,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如此偏远的山村亲自接梁宵回家,足以说明他对孩子的重视之深;而陈嘉仪虽是继母,却也对梁宵极为关照。
梁、颜两家偶有往来,颜绮薇离开家乡定居帝都后,在生活上受到了陈嘉仪不少照顾,因此对她的印象格外好。
万幸这是个还算正常的家庭,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勾心斗角。
颜绮薇这样想着,不自觉又将视线在梁宵身上一扫而过,惹得陈嘉仪轻声笑。
作为心理咨询师,她自认为足够了解女儿的想法。青春期少女难免会格外关注清秀好看的男孩子,小姑娘会对梁宵投入关注并不奇怪。
“我……”她察觉到身边女人的目光,一时间舌头像打结,硬着头皮解释,“我担心他衣服太薄,会着凉。”
梁启哈哈笑:“薇薇真是懂事了。”
“他好可怜,如果太冷的话……”颜绮薇微微抬眸,语气又轻又快,“我先把围巾借给他吧。”
她说完取下浅棕色围巾,侧过身子抬起手,将它挂在梁宵伤痕遍布的脖颈,当抽回手臂时,少年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指尖,莫名有些微痒。
她,终于,亲手,碰到他了。
哪怕只是这样浅淡的接触,也能让她心里炸开一朵小烟花。
颜绮薇这会儿正对梁宵,车里其他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只有在这时候,她才敢极轻地勾起嘴角。
这个笑如昙花一现,转瞬之间就被用力压平,再转身时,她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缺缺的神色。
这具身体因常年受疾病困扰而很容易感到疲累,颜绮薇心里纵使再兴奋,也抵挡不住睡魔侵袭,不到一会儿就昏昏入睡。
在梦境席卷意识之前,她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维想,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梁宵。
奋不顾身地、拼尽全力地,就像他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时那样。
颜绮薇是被司机陈叔叫醒的。
父母送梁宵去了医院,用陈叔的话来说,梁宵一早就醒了,他们离开时见她睡得实在香,不忍心打扰,干脆就无声无息下了车。
也就是说……梁宵看到了她睡着的样子。
颜绮薇一颗心轻飘飘提起来,她睡觉时有没有说奇奇怪怪的梦话没流口水吧
千万不要打呼噜啊!!!
梁宵不仅身上伤痕处处,心理也因为长时间虐待而饱受摧残,要治好他不是一朝一夕的容易事。颜绮薇每天在宅子里等啊等,没想到等了半个多月没见到他身影,反而盼回来一个小祖宗。
陈嘉仪嫁给梁启后,又给他生了个叫做“梁博仲”的小儿子,今年刚上小学四年级。
这小孩生得白白胖胖,体重的数值比身高还大,当他摇摇摆摆进屋时,她还以为滚过来一个雪白的大圆球。
他和梁薇关系不算好。梁薇性子暴躁、不爱亲近人,梁博仲则被富养出了小少爷脾气,对任何不给自己笑脸的人一律拉黑,两人在家里各过各的,每个月总共的对话不超过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