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从海棠花说到玉兰茉莉,再说到鹦鹉骏马,像是要把东宫的草木活物,都一一讲给她听似的,一直拖着迟迟不走,薛蘅不知他是怎么悄悄到这里来的,只知堂堂一国太子,这般夜探深闺,可不是合礼之举,柔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轻道“殿下,夜深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她这话说罢,才忽地醒觉,这不是从前的寻常言语,明日明日可是她与他的成亲之日
腾地脸红的薛蘅低下头去,紧抓着手中的明珠匣,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隔窗相对的太子殿下,依然没有离开,他停止了先前的滔滔不绝,沉默片刻后,忽地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不是特地来送明珠的,也不是想告诉你海棠花开了,更不是其他那些我我是害怕”
薛蘅微惊抬头,见在短短数年内,披荆斩棘,雷厉风行,从无人看好的寒微皇子,一跃入主东宫的太子殿下,幽深眸光闪烁,像个害怕失去的小孩子,深深望着她道“阿蘅,我害怕我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只是我做的一场美梦害怕在将美梦成真时忽然醒来离明日梦圆之期最近,我心里就越是恐慌,只有过来看看你,亲眼看着你,亲耳听你说,才能安心”
春月拂拢的夜色下,太子殿下声轻如梦地问道“阿蘅,你是真的要嫁给我了吗”
“嗯。”
明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虽只有简短的一个字,但最是动人的答案,但大梁朝的太子殿下,还是不能安心,回宫后依旧难眠,直到次日吉时,亲眼看着凤冠霞帔、手执团扇的新娘,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踏实地落回了腹中,一步步地向他在这世上最爱的女子走去,牵起她一只皎白的纤手,要如此牵上一生一世,同她一起走过今生,永不分离。
诸礼毕,嬷嬷侍女退出婚房,新嫁娘因为紧张,执扇的手掌心滑腻,几都握不住扇柄了,一旁的新郎,却迟迟没有念却扇诗,她悄将团扇移下寸长,偷眼看去,却见新郎正一动不动地定定望她,这一看,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忙羞得低下头去,缩在扇下。
“我”
身为新郎的太子殿下,似比她还紧张,一下子话都说不全乎,静了静方继续道“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美丽的新娘,又将团扇移下寸长,露出两弯清眸看去,见太子殿下一手拿红纸,一手执银剪,有些耍宝似的笑对她道“看好了”
新娘忍不住在扇后轻声嗤笑,见娴熟的剪技中,纷飞红色碎纸飘如落花,一个精致的“蘅”字,很快在太子殿下手下成形,出现在她眼前。
与太子殿下自幼相识的新娘,不知殿下竟还藏有这手艺,在殿下似求夸奖的含笑眸光中,惊讶地伸手接过,仔细打量,“殿下何时学的”
太子殿下笑道“一直都会,藏了好几年,就为在今夜,剪给你看。”
说话间,他手下又娴熟地剪出了一个“囍”字,眼望着那个“囍”字的太子殿下,微微出神,漾笑的眸光,也隐转幽深,似浸入了什么艰沉的往事,但只一瞬,即已恢复如常,回到了这明亮的人世间,边轻握住她手,将“囍”字放入她的掌心,边笑望着她道“阿蘅,今生今世,你是我的妻子了。”
他在她面前,低下将为天下之主的头颅,于她手背,印下轻轻一吻,原先因殿下“耍宝”而暂时忘却的紧张情绪,又在新娘心头密密麻麻地浮起,在太子殿下望着她轻道“该安寝”时,达到了顶峰。
红绡帐暖,春夜升温,罗帷掩春色,烛影摇红的旖旎光影中,断断续续的夫妻夜喃,长久轻逸在满目金红的新婚洞房内,缠缠绵绵。
“殿下”
“往后该唤我弘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