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有些奇怪,换句话说不像这个时代的人,颇有一些改良汉服的韵味,但仍然可以看得出是一身宽袖长裙,双臂间系着襻膊,是为了利于日常做事方便。
因为这个原因,她两只细长白净的胳膊都露在外面,手腕上还依稀有些墨水的痕迹。头戴斗笠,上半张脸几乎看不见,只能看见少女红润的嘴唇和精致的下巴。
再看她身后的三只鸭子,竟然十分淡定的坐在她脚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山脚下的人,鸭脸上还一副“愚蠢的凡人”模样。
陆骁河略挑眉,
莫名其妙来了几分兴致。
满入梦救下宠鸭转身就要走,宁邂航这个炮仗可是一点就炸的,突然被个山野小丫头用弹弓打了手,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输了比赛已经够惨了,再输了脸面那就不能够了!
眼看着这丫头要走,他快速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根棍子朝满入梦后背打去,满入梦回头架起弹弓,用力一拉一放,那棍子被打开了。
斗笠下,她眉头稍蹙,刻意压着声音:“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救我的鸭子,并不想打扰你们,我这就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宁邂航也不想端什么正人君子的模样了,招了招手,让身后的小弟们先去收拾满入梦。
满入梦扔下弹弓,大丫低头将弹弓衔在嘴里,带领二弟三弟占领一个小山头,然后气定神闲的坐在山上观摩即将发生的打架。
一群大老爷们儿喊打喊杀的向满入梦冲过去,陆骁河淡淡看着,身旁丁凯泽问:“你就不英雄救美一下”
陆骁河不语,贺秉翰接话:“你指望骁河英雄救美,你没病吧”
也是。
丁凯泽摸摸下巴,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满入梦倒也没让看戏的人失望,人群冲来,她慢悠悠屈膝,两腿打开,双手画了个半圆,掌心对外,严阵以待。
贺秉翰和丁凯泽看愣了:“卧槽这什么玩意儿会武功”
冲过去的小弟们也是懵了个神,心想不会真遇上个练家子但看着她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的,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冲到她面前,有人举起了棒子就开砸,满入梦双臂周旋,拉拽之间,反擒拿顺势将对方的棍子和力道都卸了。
再有人拳脚相加,满入梦抓手缠腕,聚力双臂,以肩顶肩,足将一个高自己两倍的大汉撞倒在地。
贺秉翰惊呆了,卧槽卧槽直叫唤,这打架的精彩程度看得他眼花缭乱,险些鼓掌叫好。
丁凯泽稍微从看戏中挪出几分心思问陆骁河:“没想到这小丫头真会武功啊,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这打的什么拳”
陆骁河灭了烟,淡声:“太极。”
不过十来分钟,满入梦放倒所有人,地上哀嚎惨叫的多,抱着胳膊手臂痛哭流涕的也不少。
她极少打架,平时与她过招切磋的都是同门师兄姐,大家都是有底子的人,被她打两拳也不痛不痒。今天,她出手的确有些失了轻重,大约要让这些人痛上一阵了。
宁邂航是聪明人,看到这也明白自己打不过这丫头,脸已经丢了一半,也不能把剩下的一半也丢了吧。
想通了,他干脆上了车,准备重振旗鼓再和陆骁河比赛,当然,这个小丫头他也不会放过!
小弟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挪了半天挪上车,宁邂航摇下车窗看陆骁河:“陆骁河,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陆骁河没赏他一个眼神,气得宁邂航狠狠砸了下方向盘,牵扯到手腕上的伤,又是一番锥心刺骨的疼,他踩下油门,率领长长的车队渐渐消失在青岑山弯道。
打完架,满入梦自然一心想回家,陆骁河抬了抬下巴,眼神点她,对丁凯泽说了句:“把她叫过来。”
贺秉翰哟了声,眼含深意,胳膊肘撞了一下陆骁河:“这就看上了”
陆骁河低头笑,语气却森冷:“贺秉翰,你老爷子这几天可到处找你呢。”
贺秉翰惹了无数风流债,离家出走好几天,贺老爷子险些把永浙翻个地朝天也没找到人,还不是因为陆大少爷手眼通天,把人藏的严实。
这会儿跟他没大没小了,那可不行。
贺秉翰吃了黄连般的难受,
赶紧闭了嘴。
满入梦跟着丁凯泽过来,少女的斗笠依旧遮得严严实实的,陆骁河略微歪头看,满入梦立刻把头低下去。
他说:“想要多少保护费”
“嗯”因为惊讶,满入梦险些抬起头看他。
陆骁河让人拿卡,递了过去:“你解决这些人,我给你报酬,拿着,给你的。”
“我不要。”
少女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不同于陆骁河的寡淡冷清,是平静温和的,像清泉一般干净澄澈。
陆骁河也不勉强,身体更加放松的靠在车上,看了眼她,低着声问:“叫什么名字”
问名字干嘛
满入梦不答,有些木然的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她心里清楚,这个人可比刚才所有人加起来都难对付。
她今天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多添一桩,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住在这附近”他又问。
满入梦照旧不答话。
陆骁河似乎失去了耐心:“知道满耕生吗”
这是她爷爷。
他为什么会问起爷爷
找麻烦仇家
满入梦缓缓摇头,轻声:“不认识。”
“嗯。”
陆骁河嗓音低得让人紧张,一个嗯字,也不知她的回答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山上三只鸭子嘎嘎叫唤,似乎在呼唤她赶紧回去,又似乎在替她担忧。
陆骁河终于站直了身体,拉开车门上车:“回去吧。”
满入梦转身走了几步,陆骁河又叫住她,满入梦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还有事吗”
他撑着手臂打量她,看出了这小丫头有几分紧张,缓垂了眼,嗓音依旧低:“路上小心。”
她嗯了声,目送车队离开,然后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没猜错的话,刚才这个人应该比她更能打,还知道她爷爷的名字,到底是谁
满腹疑问的赶着鸭子回了家,满老爷子已经做了满桌子菜等着她,桌上一坛烧酒,两叠碗筷,老爷子见孙女回来,笑嘻嘻招呼她坐下。
满耕生如今七十有二,因为习武练拳身子骨硬朗,面容慈祥,眼中清明,白花花的胡子随着说笑声颤颤而动,是个老顽童。
老爷子平生最疼爱这个孙女,儿子去世的早,儿媳又改嫁,就爷孙俩相依为命。他这一生所学尽数授予她,今天更是得了个好消息,怎么能不高兴。
满入梦一见酒,有些伤神:“爷爷,又喝酒啊”
“好事,必须得喝!”
“什么好事”
满老爷子从桌上拿过来一封通知书递过去,满入梦眼中一亮:“考上了”
“所以啊,必须得喝!”
满入梦连忙接过信封打开,是南庆大学美术系的通知书,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美术殿堂啊,怎么能不欢喜,爱不释手的摸着通知书看了半天。
满老爷子把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感叹:“孙女大了,终究要离开爷爷了。”
满入梦将通知书收好,又给爷爷盛了饭:“您说什么呢,我永远陪着您,永远不离开。”
“瞎说!”满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不用担心,爷爷一个人在家里会过得很好,倒是你一个姑娘家,去大城市人生地不熟。我在永浙有个世交好友,姓陆,他知道你考上南庆大学了,主动联系我,说是让你住在他们家,也好有个照应,我也能放心,虽说是麻烦了一些,但是有个人看顾你,爷爷也放心。”
满入梦扒了两口饭:“那…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这个你尽管放心,老陆那小子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么多年也是经常联系的,离开学还有两个月,你先去熟悉熟悉,尽管把那儿当自己家,真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你就搬出去自己住,行吗”
满入梦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