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出了我的身份,我给你一份奖励。等游戏结束,你回到现实,记得点开个人空间的收件箱,我有个秘密要和你分享。”
安息:……这人还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封邮件的标题上写着九个大字:
【你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安息扯了扯嘴角,李星澍先生,有点中二呢。
他回想和李星澍在游戏里的相处,这人时不时就暗示安息所在的世界有问题。某种程度上,安息觉得他说的没错,《致命直播》细思起来确实漏洞颇多,但这并不足以动摇安息的世界观。
真正令他心中疑窦丛生的,是他被李星澍催眠时产生的一场幻梦。
异国他乡的机场,不曾经历过的实习,这些是他真实的记忆,还是李星澍伪造了灌输进他脑袋的幻觉
“我信你。”
跳湖之前,他这样对李星澍说。
当时他是真心的。
安息点开未读邮件,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放大,大段英文堆到安息眼前。
安息眉头微蹙,一行一行向下看,口中无意识的跟读。
那是一封intern offer,来自大洋彼岸,安息父母所在的公司。但实习部门的名称却被人用黑笔划去,重重打了一个叉。笔锋所过之处,纸张都被划破了,可以看出当时划叉的人情绪多么激动。
这似乎印证了安息在幻境中见到的场景,他难道真的去实习过
为什么他全都忘记了
在纸上划叉的人是谁安息自己吗
安息的视线逐行下移,当他看到最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落款处的日期是……今年!今年暑假!
可是,现在不过6月而已,暑假还没到。
这是一封来自未来的信件
怎么回事
安息越发混乱,李星澍一开始只说他的世界有问题,现在,难道时空穿越都冒出来了
一切都和《致命直播》有关,自从它出现,安息的生活就一片混乱。
想到《致命直播》,安息不禁浑身一抖,他回忆起之前在教室里看到的场景,满教室的同学都在向他微笑,仿佛戴着整齐划一的面具,面具后隐藏着故意的,窥探的,闪躲的眼神。
致命直播……致命直播……
章小夏!
对,这个女孩和他聊过致命直播,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安息慌忙点开微信,找到章小夏。没空打招呼了,他开门见山的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致命直播】
章小夏回复的很快。
【恭喜通关!什么时候啊,我不记得了,很久之前吧】
【很久之前是多久这款app总有一个上市时间吧】
【很久……呃……我印象里一直在用】
【你的印象有多长】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小时候事情你还记得吗】
安息咄咄逼人的质问令章小夏一时反应不及,她觉得有些委屈,校草怎么了安息以前从不这样和女孩子讲话。
【你高考多少分,还记得吗中学时期喜欢的男生呢】
【我、我……我不记得,没有一点印象!我的记忆尽头是大一开学的第一堂课,我走错了教室,跑到了你们班……】
安息敲击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不用再问下去了,答案呼之欲出。
李星澍说得对,这个世界有问题。
……
手机上突然又跳出一条通知,依然来自《致命直播》app。
安息:难道真的有通关奖励
他想的太美了。
【玩家安息请注意,由于人为干涉,您的上一场直播未成功放送,通关失败。我们将为您指定下一场直播间,以示惩戒。】
安息:不让观众选择啊……
《致命直播》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主播选择的自主权,主播可以表达出选择意愿,让粉丝帮忙投票。但粉丝愿不愿意听从,最终结果如何,主播仍然干预不了。
这一次,系统连观众选择的权利都不给安息了,直接指定直播间,看来是真的要搞他。
安息:来吧,正好我也想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休息的时间过得飞快,安息尝试在现实中联系李星澍,但他发过去的邮件无一不是石沉大海,仿佛李星澍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
安息有时候趴在窗口想,莫非李星澍真的来自未来吗未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李星澍不会赶着联系他。
初夏的阳光洒在安息身上,暖洋洋的,他抬起手遮住日光,指缝间落下细碎的光斑印在他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一派岁月静好的表象。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
安息知道,又一轮生死鏖战即将开始。他静静在阳光下闭上眼睛,仿佛沉沉睡去。
【欢迎来到2975号直播间】
【本直播间设定:鲜血邮轮】
【本直播间模式:对战-阵营战】
【系统提示:玩家安息请注意,由于您的上一场直播未成功放送,您的上一场队友也将加入此次直播】
【祝您直播愉快】
安息清醒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中,他第一时间消化系统的提示。
您的上一场队友也将加入此次直播……但是,这场直播是阵营战,他们是敌是友呢
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安息低头,发现手中握着一张纸,纸页边缘参差不齐,大概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
尽管周遭一片漆黑,安息却如同拥有夜视能力一般,将纸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船长日记一》
我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深夜12点半,这时候来访的不是幽灵就是娼妓。
门轴旋转的吱嘎声打断了秘书的话,我回头,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镶在门框里好似一幅油画。
那是个东方人,有一双含笑的眼睛,晶亮好似日光下清浅的小溪。他脱帽与握手的动作彬彬有礼,俨然一个假洋鬼子。我不管他偷师哪位英国绅士,这个年代的东方人一个个都穷得很。日本女人排队站在港口等着美国兵挑拣,而中国人,中国人身上总有一股令人生厌的鸦片味。
“我想我并未见过这位……”我看向他。
“鄙姓李。”他迅速地递过一张名片,像个精明的商人。
我低头看到他的名字,李星澍,陌生的中国文字对我而言仿佛不知所谓的涂鸦,不过下方贴心地标注了英文。哦,船厂老板,算是我同行。
“李先生,我不明白。”我说,“深夜是你们中国人谈生意的时间吗”
李星澍礼貌地笑笑,说:“我无意冒犯,莱克特船长,我来,只为逃离伊甸号。”
这个低贱的黄种人想登上我的船。我呷了一口咖啡,感受产自巴西的醇香,告诉他:“她是太平洋航线上最好的游轮,每年换一次锅炉,舞会大厅顶上刚添了新的彩色玻璃。为了保持她的纯洁,我甚至没有雇黑鬼。”
“是的,她芳名远播。”李星澍的声音柔和,语调诚恳,听上去平易近人又充满说服力,“因此我,我们,非常希望能够一亲芳泽。”
我眯起眼睛。我的宝贝——逃离伊甸号只有一条航线,从日本江户出发,穿过马六甲海峡到达东印度公司,途中经过中国的沿海地区,不管这个莫名其妙的东方人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允许。
“抱歉先生,请允许我拒绝。”
“请听我说下去,船长。”他吐字清晰,说话的方式像个贵族,带着点不容侵犯的自矜。
我耸肩,下等人能摆出什么好条件,我一点也不好奇。
他将随身携带的皮箱放到桌上,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手指苍白纤长,和他的人一样,有一股虚无而疏离的气质,好像下一秒,指尖就会消散在空气里。他抬头看我,说:“万圣节前夜,我要逃离伊甸号中途停靠香港岛。”他顿了顿,打开皮箱的锁,“我将提供这些作为订金。”
他到底是什么人海盗吗我看向箱内的东西,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我伸手,抓起一把,看着它们在我指尖熠熠生辉。钻石,玛瑙,水晶,猫眼石,祖母绿……还有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名贵珠宝,它们随意地堆在箱子里,像被丢弃的纸屑。我拿起一颗对着煤油灯照了照,宝石的闪光像一道箭矢差点射伤了我的眼。
“只是订金。”那个男人重复一遍,“我在香港,罗马,伦敦包括纽约的银行里都有保险箱,在上海,我的祖国的土地上——用你们的话说,埋着金子的地方——还有产业,每年进账的白银数量可观。你可以随心所欲规定交易金额,然后我们再签订合同。”
我想我应该拒绝,这个男人和他所拥有的巨额财富来历不明。我在东亚航船十多年了,听得懂中文和日语,却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位富可敌国的船厂老板。可是他的条件实在诱人,单单这一箱珠宝就足够我的养老金了。我可以凭此娶一位年轻的太太,在纽约的长岛买一栋大房子,或许会有一个姓盖茨比的邻居。而且香港岛本就在我的航线之内,暂作停留只是转一下舵的事。
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真正使我签下姓名的,是他身上神秘的气质。像雾气一样萦绕周身,诱惑旁人走进迷雾中的气质。
那就是他们这类人的捕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