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国公府回来, 一路上卫枭一直心情愉悦,直至进了晋王府的大门,他眼里依然漾着温暖的笑意。
“哟, 想什么呢”卫束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卫枭身后进府, 此时正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笑嘻嘻的。
“从罗家回来吧想罗家四姑娘呢”
卫枭拉开他的手, 眸中的笑意收敛,又是一张冰块似的冷脸。
卫束刚想再逗他几句,前院书房里就发出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地上, 他们对视一眼, 卫枭眉心微拧, 率先向书房冲去。
他推开书房的门,见到里面的场面顿时一愣, 只见诺大的书房里,架子倒了一片, 桌案也移了位置, 到处都乱糟糟的, 书房正中央, 卫鸿嘴角破皮流血,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揍。
仔细一看, 那人是昨日宫宴上刚结了仇的姜国摄政王左执, 卫枭眸色一冷, 他本就想找这人算账, 如今新仇旧怨正好一起算。
他几步上前拎起左执的衣领将他掀到一旁,两人赤手空拳在这书房中打了起来,原来乱的不成样的书房如今更如狂风过境一般,破破烂烂的。
他们所到之处,桌子塌了、窗户破了、连书房中唯一留存下来的一只青瓷瓶也碎成了渣渣,破损的书页满天乱飞。
卫束走过来扶起卫鸿,关心的问:“大哥,没事吧”
鼻青脸肿的卫鸿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刚要开口,迎面飞过来一方砚台,他只好先接住了,才开口说话。
“叫他们停,成什么样子。”
“别,我管不了。”
兄弟俩互相推让,最后在各挨了飞起的书本一击时,终于同时向正打得起劲的两人喊道:“住手,他是你舅舅/外甥。”
卫枭即将揍上左执面门的一拳停了,看着他那张与母亲有些相似的脸,眼神复杂。
左执悄悄收回了自己踹向卫枭小腿的脚,冷着脸不说话。
那边兄弟俩互相搀扶着走过来,卫束心惊胆战的从地上的碎瓷片上走过去,弱弱的提议道:“那什么,咱换个地方说话呗。”
闻言,卫枭和左执同时有了动作,脚步一齐,肩并肩走出书房,只是两人全程目不斜视,没有看对方一眼。
书房前的台阶上,四个人坐成一排,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卫束赶走了,此刻只有他们四人,说点私事也合适。
一阵沉默中,卫鸿揉了揉嘴角的伤口,轻嘶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委屈又可怜,左执却只冷冷一笑,道:“活该。”
他觉得自己打得太轻了,他那么好的姐姐到了晋王府说没就没了,事先打听过晋王府中的事,他知道元嘉郡主对姐姐的蓄意针对,但他不能去找女人算账。
归根结底,卫鸿已经有了妻子,还娶他姐姐做妾,娶了还不管不顾,将怀孕的她留在王府,自己出去征战八年才归,他始终认为,卫鸿才是造成她姐姐自缢身亡的罪魁祸首。
卫鸿叹了口气,脸上颓丧,“我错了,别的我都认,你打死我也行,但你不能带卫枭走。”
“留他在这里,让我左家的骨血再被你害死吗”左执冷哼一声。
卫鸿心中一痛,说道:“我不会,我在莺歌坟前发过誓,我一定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半响,左执轻笑一声,极为不屑,“卫鸿,以你如今所面临的形势,卫枭跟在你身边只会受你连累。”
他话中的嘲讽刻薄十分刺耳,卫束听不下去了,替他大哥说话:“我说摄政王,你就算是卫枭的亲舅舅也无权带他走,我大哥说了会保护他,纵然卫家真出了事,他是卫家的子孙,是我大哥的骨肉,父子一体,谈什么受牵连。”
此话一出,左执还未及反驳,卫鸿先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架势像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
等他止住咳嗽,卫枭低声开口:“我不走。”
面对多年寻找他娘的舅舅,卫枭不会也没有理由为卫鸿说话,但从八岁开始,虽然他素来冷淡,也没叫过卫鸿一声爹,可卫鸿投注在他身上的爱和关怀不是假的,在他最需要,最无助绝望之时,这个人在他身边,为他撑起一方天地。
左执对卫枭了解不深,但想到他姐姐的脾气,他瞬间明白,卫枭不会跟他走。
“罢了,卫鸿你记住,若是没有卫枭,哪怕两国开战,我也必要杀了你,他执意留在大梁,但若为此受了你的拖累,我绝不饶你。”
前院很安静,只有左执沉冷的声音不断回响,卫鸿撑起身体,看着他认真道:“你放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比我的命,比卫家一门荣辱还要重要。”
许是他的承诺太过郑重,左执一时也没有再冷嘲热讽,他无视卫鸿,起身走到卫枭面前。
“带我去看看你娘生前住的地方。”
卫枭抬头,看进一双灰色的眼眸中,恍惚间,他像是穿过记忆回到从前仰视着那个温柔又残酷的女子。
他起身绕过左执向院门走去,左执微微一愣,转身跟上。
两人来到卫枭从前住的破旧小院,左执这个讲究的人,竟然没说什么,他观察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最后目光随着少年落在那棵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