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日, 天气已经不那么炎热, 闷了一个夏天的萎靡之气渐渐消失, 晋王府新建的演武场中,少年手中挥舞着一把,每一刀都带着震荡天地的气势。
午后刚过,卫枭身上的黑衣背后已经湿透,可脸上却不见半分疲惫, 每次出刀锋锐无比, 演武场周围没人敢停下来围观, 偶尔走过一个小丫鬟, 看上一眼就被吓得脸色发白,拔腿就跑。
卫鸿在边上双手环胸, 看得特别欣慰, 他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 问道:“怎么样, 这功夫比我当年也不差了吧。”
卫束被他撞得一趔趄,懒懒的说:“是不差, 我看你可以考虑把黑水城的二十万精兵交给卫枭了。”
他一直对卫鸿身有旧伤却不肯就医的事耿耿于怀, 逮着个机会,就想提一提。
“正好你去南越看病,我陪着你。”
卫鸿狠狠一呼噜他头毛,“臭小子,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 再说了, 你老大不小的了,卫枭的婚事都解决了,你这个做小叔叔的,连个媳妇都娶不到,丢不丢人”
卫束置若罔闻,状似认真的看卫枭练刀,卫鸿一扒拉他肩膀,不悦道:“跟你说话呢,金陵城这么多好姑娘,你看上哪个,跟大哥说,大哥去给你说亲。”
半响,卫束烦不胜烦,伸手把卫鸿推远,道:“别了,我一个讨饭的出身,谁看得上,再说……”
再说我看上的,谁去说亲也没用了,人家是天上的凤凰,他是地上的土疙瘩。
“你别管我了,再说我回黑水城,才不给你看儿子。”
“你再说。”
两人正为这事争执,那边卫枭停下了,拎着刀走下来,到了两人面前,卫鸿连忙把伸向卫束耳朵的那只手收回来。
卫枭皱了皱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卫鸿气还没喘匀,刚想说话就被卫束抢先了一步。
“喜事,大喜事,小子,靖国公府那边答应亲事了,罗四姑娘以后是卫家的媳妇了,要不我去弄点酒来,咱们庆贺一下。”
若是从前,卫枭肯定找借口推了,上次喝醉后丢人丢到靖国公府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可此刻心里那份雀跃狂喜是真的,不找个办法宣泄,他恐怕马上就要骑马绕着金陵城跑上三天三夜了。
卫鸿与卫束齐齐看着少年微不可查的点了个头,卫束笑了笑,转身就去搬酒了。
三人也没找什么正经去处,就在这演武场的台子上席地而坐,一人拿着一坛酒,边上摆着几大碗猪肘子等下酒菜,酒坛咚咚碰在一起,三人动作一致,豪迈的仰头喝下。
卫束放下酒,看着少年打趣道:“哎,这回喝多了,是不是还得梦游啊。”
卫枭耳根微微发红,他疑心卫束知道了什么,抿紧了唇不说话。
其余两人发出放肆的大笑,惊起了周围四处啄食的鸟儿,卫枭忍无可忍,一手猪肘一手蹄膀塞进两个人嘴里,总算让这阵恼人的大笑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卫鸿已有醉意,一手搭在卫枭的肩膀上,胡乱说道:“儿子,你长大了,再过不久就娶媳妇了,爹真开心。”说着,打了一个浓重的酒嗝。
卫枭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臂,才没有把他甩出去,只听卫鸿靠在他肩膀上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卫枭,你千万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爹呀,你要是敢不要我了,跟你那权高势大的舅舅走了,你看我,我拿刀,哎,我刀呢”
卫鸿双手在地上乱摸,到处找刀,“谁看见我刀了”
卫枭揉揉额角,伸手抓住他,道:“你的刀,在我这。”
他们从黑水城回来后,卫鸿那把就已经换了一个年轻的主人,他此时喝糊涂了,连把刀给儿子了也不记得。
卫束在一旁喝的东倒西歪的,看着父子俩的笑话,如若不是喝醉了,还真没机会见堂堂大梁战神跟儿子撒娇耍赖。
砰,卫鸿闹够了,直接一躺,砸吧两下嘴就打起了呼噜,卫鸿和卫束两个人都醉醺醺的,唯独卫枭,或许是太开心,他喝的最多,却毫无醉意。
快到傍晚,台子上被阳光晒出的热度渐渐消退,卫枭正想把他们叫醒,打远却跑来一个人,边跑边喊,那声音比他去叫有效多了,卫鸿和卫束听到来人的喊声,立刻直挺挺的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凝重的看向前方。
“王爷,将军,不好了,前方传来消息,北狄大军压境,已经夺下了北川城。”
那人呼哧带喘,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被卫鸿双手按住肩膀。
“你说什么消息确定是真吗”
那人艰难的点头,道:“此刻怕是已经报到御前了。”
卫鸿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北川驻军三万,竟然悄无声息的……”
然而坏消息接连不断,传信的人觑了觑他的脸色,说道:“北川城破之后,北狄王族下令,屠城。”
短短两个字,却震得人呼吸都艰难起来,卫鸿的手握成拳,缓慢的缩紧,牙齿紧咬,面部青筋直跳。
“北狄,这一战必须打。”
次日早朝,梁帝嘴上起了燎泡,眼冒血丝看着底下的大臣商议,然而商议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晋王卫鸿与靖国公等人自然是主战的,可架不住有人畏惧北狄铁骑,一直在干扰着要求和。
一个武将脾气拗,怒声道:“和谈,和个屁,人家都打上门了,屠城,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屠城,一城的百姓,全他妈没了,老子看你读书读傻了,说出这种不要脸的屁话。”
殿内吵嚷不休,梁帝无可奈何的拍桌子,“行了,再吵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