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走近那后堂屋里,并未见到苏银的人影,反而只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
姜荺娘觉得怪异,因这是间胭脂铺子,各色胭脂香气不同,是以店里往往不会刻意熏香,就怕混乱了嗅觉。
为何今日屋里却特意焚香
她心下觉得不对,转身想要出去,手才碰着门,两腿便一软,整个人跌在了门槛边上。
这时香炉上才有人掐灭了香,缓缓朝姜荺娘走来。
姜荺娘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抱起自己,轻飘飘间又不知自己究竟去了何处。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浮在了大浪之上,动荡不安。
很快,她的脑袋便磕到了什么,那般痛楚令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知觉。
她睁开眼睛,却陡然看到了一张脸。
姜荺娘吓了一跳,想要退开,却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那人也见她醒来也吓了一跳,然而很快却又镇定了下来。
“沈妍月”
眼前之人虽蓬头垢面,伤痕累累,但姜荺娘还是通过对方的眉眼认了出来。
沈妍月见她茫然,扯了扯唇角道:“姜荺娘,你可千万不要太感谢我……”
姜荺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二人都在一狭小车厢内,心里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便蓦地勒住了马,掀开帘子见姜荺娘醒来,苏银这才缓了口气,与姜荺娘道:“姑娘,想来方才药性重了些,才叫你失去了意识。”
姜荺娘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苏银垂下眸,低声道:“姑娘,我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姑娘嫁给那种人,我从前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我却清楚了,是那瑾王玷污了姑娘,也是他逼着姑娘堕胎……”
姜荺娘听得这些话便又看向沈妍月,隐约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这些话都是她告诉你的”姜荺娘问他。
苏银迟疑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姑娘与她有嫌隙,我带着她也是因为她承诺于我会帮着姑娘一起离开,她一早就伪造了好几个假身份,如此我们三人才顺利出了城去……”
姜荺娘被他的话气得两眼发昏,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能真的昏过去。
她咬着牙,正要呵止他,岂料车上“笃”地一声,一支寒光闪闪的箭头穿破车厢,卡在壁上。
苏银正要开口,岂料那箭一支接着一支,逼得他掉下了马车。
沈妍月吓坏了,却因身上有伤,而行动艰难。
“莫不是你的仇人来寻你来了。”姜荺娘忍不住嘲她。
沈妍月却面色难堪,心里头竟也有好几个名字。
“你放心吧,就算死,你也一定死在我前头……”
沈妍月咬着牙撑起身体往外爬起,好不容易跳出了马车,之后是死是活隔着个帘子,姜荺娘也不能得知。
她因手脚无力,只能看着这马车车厢逐渐被人射成了马蜂窝一般。
说来也奇怪,因这密集的箭雨,初时叫人惊得魂都要飞了。
如姜荺娘这样跑不掉的反而能镇定下来发觉这射出来的箭仿佛都被人掌控着力道,令这箭都只卡在壁上,而并未有实质的伤害。
姜荺娘正觉得疑惑,面前的帘子却蓦地被人粗鲁撕扯下来。
庄锦虞将手中的弓重重地砸在地上,只阴晴不定地望着姜荺娘。
“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要我请你下来”
他余光扫过地上两个被侍卫捉住的“同伙”,脸上也覆上了一层寒霜。
“且不说你想不想嫁,我要不要娶,如今婚事在即,你这时候跑了,瑾王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自上回去过薛府回去后便一直防着她,临近婚期的时候忽然听她要出府的事情,他便觉得不对。
没想到竟真等来了她上演的逃婚这一出戏码。
他是真没想到她竟这般不情不愿。
他往日里也不是那种喜欢强扭不熟瓜的人,只是旁人也就罢了,她越是这样,他就心里头的火便燃地愈发旺盛,恨不得将她连根拔起都扭下来。
他一脸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让姜荺娘很是胆战心惊。
这一回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无辜得很,她自己尚且都一脸地懵,哪里能与他解释得清楚。
庄锦虞见她还是装死不吭声,正要叫人来,衣角却被人用着极轻极轻地力度牵制住。
只要他再转身一下,便会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
然而他到底没有挣脱,只阴沉地看着她。
姜荺娘忍不住委屈道:“我没想跑,也没想过不嫁给你……”
“是么,想嫁到连薛府都能扔下不管跑出了城去,想嫁到听到这消息时,甩脸色给我看”庄锦虞冷笑着:“姜荺娘,你觉得我是这么好骗的吗”
姜荺娘愈发欲哭无泪。
那日明明是他甩脸色给她看的,她都没有说什么,怎么他反倒还冤枉她来了。
她顶多就是个摇摆不定的小人心思罢了,要说逃婚,她哪里有那个胆量。
别说是嫁给庄锦虞,就是圣旨上叫她嫁给七旬老头子,姜荺娘也不敢做出这样陷害薛家的事情。
只是这话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给庄锦虞听,她便只能弱声解释道:“你瞧他们都被吓跑了,就我在车上没跑,也不是我不怕死,而是我闻了那迷香,如今正手脚无力。”
“若我是情愿的,他们又哪里能用得到迷香呢”
庄锦虞见她一直没有变过姿势,这才察觉出异样。
因是气头上,他都以为她连死都不怕了。
若是为了他连死也不怕就罢了,他也能生受了她这情义。
可偏偏是为了逃婚,他就差没重重射出一箭就此了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