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宣站在江离鹤身侧,摁了一个九,合上电梯门,空间徒然逼仄起来。
覃宣状若无意地往身旁又扫了一眼,却不料正撞进江离鹤似笑非笑的目光中。
此时的江离鹤早已恢复了正常,先前那一点不常看到的局促也早已无声消散。
覃宣偷看被抓了个现行,忙移开视线,秒怂。
“覃宣”,江离鹤的声音清澈沉静,覃宣没料到她会突然叫她的名字,目露疑惑,转过身看着她,心也跟着怦怦直跳起来。
江离鹤朝她走了一步,抿唇微笑,眼神戏谑,几乎让人无处遁形:
“你看了我好几眼了。”
“我这个样子很好看吗”接着她仿佛思索了一下,幽幽地说“还是说,很好笑”
“……”
覃宣依靠本能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这是电梯停了,在六楼处,门缓缓打开。
江离鹤不慌不忙摘下头上白色浴巾,提在手里,神色如常,与说不出话的覃宣后退一步站在一起,为别的乘客让出位置。
这位群演一进电梯门,看到两个人,嘴巴就成了o字型,很快他到了八层下了楼,出门的时候还不住回头看。
覃宣松了口气,还好有人替她解围了。
九楼到了,江离鹤长腿一迈,跨出电梯。
覃宣在后面跟着。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熏香,并不呛人,还有点好闻,但江离鹤之前受了凉,气管脆弱,现在又乍一闻到这种气味,猛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江离鹤咳地十分剧烈。
“江老师……”
覃宣记得几年前她的气管炎还没有这么严重,没想到这么厉害了吗这种气味也闻不得
江离鹤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捂着嘴,身体微抖。
“江老师,先回房间。”
覃宣上去握住江离鹤的纤细冰凉的手臂,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江离鹤的手臂修长匀称,纤长有线条感,有一种自然散发的低调性感,这是覃宣很熟悉的触感,却又很陌生。
“来。”来不及多想,覃宣握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开了指纹锁,进了门。
空气清新器不停工作,房间里利落干净,没有任何味道,江离鹤慢慢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覃宣倒好的热水,勉强止住咳嗽。
“还要谢谢你了。”
江离鹤脸上有一抹潮红,如欧美人一般浓密睫毛湿漉漉的,眉宇间的疲惫掩饰不住。
“江老师,你赶快去洗澡吧。”
江离鹤嗯了一声,换上拖鞋,进了浴室。
几步之遥,浴室里亮起了风,安静的房间内出现淅淅沥沥的水声。
覃宣想到什么似的,起身去了厨房。
食材很多,想必是助理给江离鹤准备放在冰箱里的。
覃宣洗手,把姜片切地薄而均匀,泡了枸杞,加了红糖,简略地煮了一锅红糖姜茶,煮好以后小火煨在锅里。
她做好这一切,江离鹤还没有出来。
覃宣依旧坐在沙发上,旁边是江离鹤脱下的衣服,面前是精致素雅的茶桌,房间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是太过熟悉的感觉,因为曾经有很多次这样的画面,江离鹤在里面洗澡修手指,覃宣在外面等着她。
铺天盖地的回忆突然把她充斥。
明明以往有太多甜蜜的事值得记忆,可此时此刻覃宣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最不愉快的。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江离鹤刚从剧组杀青,她们有整整六个月没见过面。
那时候两人还在热恋期,覃宣每天工作很少,她一整天都在想念江离鹤,想的心里发慌。
而江离鹤却只有每晚十一点钟收工的时候会给她发一句晚安,或者最多寥寥说上几句话,而后她就累地睡着了,覃宣也不会再舍得打扰她。
网上铺天盖地的人骂着她“不要脸抱大腿蹭热度”,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只要江离鹤不这么认为。
后来覃宣慢慢发现,她的心态变了,她竟然开始觉得网上的那些话说的很有道理。
二十岁的覃宣,星途一帆风顺,爱上了跟她差距太过悬殊的江离鹤,所以二十岁是覃宣最骄傲,也是最自卑的时候。
她迫切地想要江离鹤承认自己,她急功近利地想要爆红,她想拿很多奖,她想去最大的舞台上跳舞,却不料总是事与愿违。
那是一个名流云集的晚会,江离鹤受邀出席,她一袭银色长裙耀眼迷人,是整个晚会的焦点。
无数男人女人注意力都在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
覃宣刚走近大厅,就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邀请江离鹤跳舞。
当时覃宣走过去拦住了伸向江离鹤的手:“不好意思,先生,她是我女朋友。”
那个英俊男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留意到覃宣,只有覃宣说这句话的时候扫了她一眼,也压根儿没把覃宣放在眼里。
男人嗤笑一声:“是吗,离鹤”
覃宣等着江离鹤的回答,她想要江离鹤认定自己,或者只要牵一牵她的手,她就能从无休止的自卑怀疑折磨中走出来。
可江离鹤没有。
那么游刃有余侃侃而谈的江离鹤沉默了。
覃宣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走出那家酒店式公馆的。
江离鹤以为她不认识那个高大男人,她错了。
那个经纪人以前找她的时候,给她看过一张照片,覃宣当时不以为然,却还是记住了照片上人的样子。
那个男人是江离鹤的竹马。
所以她才如鲠在喉,难以开口吧。
水声把覃宣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可从回忆里带来的不堪的刺痛还残留在她身上。
没错,她一直不能释怀。
“我这是在干什么”
覃宣自己问了自己一句。
说罢,她拿起手机起身,快步走出江离鹤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