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砂有点讪讪,“先拿车。”
甘砂的车停在隔壁宾馆的后门,从宾馆穿堂而过,是一个与背后大楼共用的院子,车位紧张,每一辆都停得见缝插针,牙齿似的停靠成一个牙床型。甘砂径直往智齿那个角落走去,一辆黑色悍马如巨大的野兽蓄势待发,一排狩猎灯像黑瞳注视着他们。
游征感叹性骂了一句,并觉得甘砂的气场完全拿得下这头巨兽,人与车相得益彰。相较之下,他的minicooper就显得娘炮了。
甘砂推他走近,矫健的身影从车身流动而过,他们绕进了悍马屁股后面。
游征愣了愣。
一辆铃木跑车摩托车,它才是那颗货真价实的智齿,挤在牙龈里冒不出头。
甘砂解下头发戴上一顶头盔,另一顶扔游征怀里,游征抱着没动。
甘砂已经跨上摩托,催促道:“发什么愣,上来啊。”
游征丢下手提箱,别扭换掉棒球帽和墨镜,透过头盔闷声说:“我扶哪”
甘砂没有自己的轿车,逃跑遇上交通拥堵时,摩托显然更具优势,她已习惯,但很少载人。
她没好气,“爱扶拿扶哪。”说罢暗暗把枪换到小腿枪夹里,提防游征偷袭。
提手箱圈在怀里,游征跨坐上去时,车尾狠狠一沉,他踩好踏板。
甘砂感觉到有人揪着她的衣摆,莫名的酥麻摸上脊背,她打了个寒战。
“坐好了。”
摩托轰隆,灵巧地钻出悍马屁股与围墙夹缝,游征仿佛勒马似的上半身后仰,回来时险些磕甘砂的头盔上。
甘砂开起摩托来不要命,看似横冲直撞,实则险中取道,避开马路上那些大大小小汽车。人和车几乎融为一体,她精准地操控它的速度与方向,破风而行。头发如风筝的尾巴,自由地扫在游征脖子上,又痒又刺。
明玉大饭店尽在眼前,甘砂果然绕过,开到饭店背后的小巷子里。
停车后,游征第一件事是挠了挠脖子,喉结明显上下滚动一下。交还头盔,游征商量性抬抬双手示意,“是不是该解开一下,一会吃饭。”
街上人来车往,没什么人留意他俩。
甘砂握着钥匙和扎带探进盖手铐的衬衫里,两双手像凑在取暖毯下。先用扎带将他右手和自己左手绑一起。扎带扣推至最小程度,游征拽了一下,勒得甘砂生疼。甘砂报复性地拽回来,两边同时倒抽气,怒目而视,互相讨不到好处。
甘砂解锁他左边手铐,换到自己左手上。刚要收好钥匙,游征没抽出来的左手忽然并指成刀,剁向甘砂右手腕,出其不意的手刀震得甘砂发麻,五指反射性松开,钥匙掉落在地。
顾不上骂人,甘砂正要蹲下去捡,游征脚上一铲,钥匙蹦飞进最近的下水道里,栅栏板灭绝找回的希望。
甘砂狂怒:“你他妈能别乱踢东西吗!那是唯一的钥匙!”
游征一副“我当然知道”的吊儿郎当,说:“不能,国足都不能。”
甘砂被他拽着往前走的,两人手背贴一块,温与凉碰撞,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血管的脉动。
她恼羞成怒,抓住游征中指往手背方向拗,游征顺时针转向,轻而易举化解掉她的力量。
挣扎开,游征用手背警告似的轻轻震打她的,说:“留点力气吃饭。”
于是路边小饭馆老板娘看到怪异的一幕,并排而坐的这对男女两只手难舍难分,女人右手拿筷,男人左手握勺,沉默而大口扒饭,饿狼一样。要说是情侣,那得是老夫老妻了,热恋期哪能容许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丑态”毕现。
甘砂的职业经历让她很少能细嚼慢咽享受美食,吃饭只是为了生存,食物选择也近乎粗暴,大量的肉与碳水化合物维持她每日巨大消耗,食量抵得上普通男人。饿了必须马上吃饭,她不允许自己该逃命与应敌时被饥饿拖累。
至于旁人惊讶的目光,她是不在意的。
游征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动,甘砂和他一样点了卤猪脚饭,另加一只盐h鸡腿一碗饭。唯一区别是甘砂吃相比他稍显优雅,无声无息,只有咀嚼的细微声音。偶尔捋起掉落的鬓发,不小心拽到他,愣愣分了他一眼,才注意到这个人似的。
傍晚六点五十分。
明玉大饭店,大型水族箱屏风一般把一楼大堂隔成两边,邻近的十人桌边,游征正侧头研究色彩斑斓的观赏鱼,甘砂则盯着客人进进出出的大门。
这里是齐烨的地盘,甘砂不指望齐烨能出手相助,只碰运气地希望万一出现混乱,齐烨可以出面掩盖,毕竟他也不喜欢警察老盯着他手上的肉。
五十五分。
一个打扮异类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染白的平头如雪山顶,后面一绺蓝色卷发在空调风里飘逸。并且个头足有190公分,让人难以忽略。
雪顶飘蓝的目光与甘砂对上。
谜之不祥。
雪顶飘蓝只身一人向他们走来。后面五六个黑短袖男人坐到隔壁桌,年轻得稍显稚嫩的脸,像刚从散打兴趣班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半桌人的目光交织成天罗地网,把甘砂与游征包裹得密不透风。
甘砂以手铐拽游征,“你同伴来了。”
不必甘砂提醒,游征也已经注意到。
游征自言自语般,声音细如蚊蚋,口型幅度小,几乎模糊原意:“咱们得走。”
“说什么”
游征已然失去再次出声的机会,雪顶飘蓝招呼也不打,拉开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
甘砂感觉到游征手指在她手背点动,从手腕往指根方向,像留下一排脚印。但不明白他的意思。
雪顶飘蓝嘴巴很大,一咧嘴笑,牙龈托着十二颗牙齿一齐露出来,口吻像地狱使者缓慢而沙哑:“两位晚上好。”
甘砂忽然被拽起,游征猛地掀起桌子往雪顶飘蓝那边推,未开封的餐具噼里啪啦摔地上,他大吼一声:“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