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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朵白莲花(10)

但他一点都不感到放松,正相反,预感敏锐的大将军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揣测地去看那杯酒,心思急转。

皇上看起来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难道是什么用于控制死士的毒

那样倒是很好。

陆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边关清定,四海安宁,前一个他马上就要做到了,后一个他的老师努力了一辈子,黑的白的事都做过,却终究未能如愿。

这大夏朝,已在根子里乱了。

但是这就要和我没关系了。他看着那杯酒,竟有些轻松地想:我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我能保下唐逸之,保下傅辰桓,这些柔弱的文人才是这辉煌王朝的根骨,未来交到他们手里,就还有希望。

至于自己是不是能看到那一天,陆阖一点都不在意。

也许有点遗憾吧,但谁的人生能逃得了遗憾呢。

威远侯静静跪在那儿,有些出神,就听见皇帝似乎轻轻吩咐了紫极殿周围的内侍守卫都退后一箭之地,只留了李守德守在大殿门口。

他猜不透皇帝想做什么,隐隐又有些不安起来,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天子踱着他无声的步子,又回到了他的将军面前。

“朕不会杀你,”夏挚蹲下来,温柔地摸摸陆阖的脸,语调缱绻,“朕也可以不杀傅辰桓但他与朕有血海深仇,他本人不足惧,放在爱卿身边,朕却难以安眠。”

陆阖连忙道:“陛下,臣定不会”

“嘘”

夏挚将一根手指挡在他的嘴唇上:“朕不想听这些,陆卿该记得,朕最愿意做的,是把所有事都抓在自己手心里。”

他说着,又捏起那只酒杯:“如何,爱卿可愿为朕饮下这杯定心酒”

陆阖顿了顿,抬手将小小的白玉杯接了过来。

玉白的杯子触到唇珠,略倾了倾,跪坐的将军轻轻仰头,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精巧的杯子落在地上,被厚厚的地毯承接住,只在薄脆的沿儿上磕破了一个角。

陆阖惊愕的目光随着那酒盅落下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视野中一切就骤然翻倒,全身的骨骼力气彷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他身形晃了晃,毫无反抗之力地一头向前栽去,被早有准备的夏挚接了个满怀。

“哎,这就投怀送抱了。”夏挚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毫不费力地一把捞起软倒的人,双手抱着往旁边宽大到足够十余人胡闹的大床走去。

“陛、陛下”

“爱卿莫慌,”夏挚笑意盈盈地垂首吻了吻威远侯的额头,“朕知你身上有伤,不会弄疼你的。”

“臣”

“你放心,这是宫中秘药,药效对根骨没什么伤害,朕保证今晚过去,卿还是那个力能扛鼎的护国大将军,好不好”

“”

陆阖忍耐地闭了闭眼,他已经发现,皇帝是铁了心要做什么,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只是他一个大男人,皇上笑得这么奇怪,又抱他去那床上做什么。

等那可是龙床,他若是躺上去,会不会太过僭越了

陆阖也是被连续的低烧烧糊涂了,脑子里乱纷纷的全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在军中和奢靡的皇都度过了这么些年,他倒不是真的单纯到从未听说过那档子事儿只是,听说过是一回事,能反应很快地联想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生来便身份高贵,幼时有长辈相护,后来拜了傅嘉为老师,也少有人敢在大夏的第一根笔杆子眼皮子底下放肆,再之后更不必说,威远侯赫赫声名如雷贯耳,便是那些恨他入骨的戎人,出于对对手的尊敬,在战场上也少有人会从这方面口出污言秽语咳,倒也许是有,但两边语言不通,寻常听不太懂对方骂了什么,各自嚷嚷完,出阵厮杀便是。

因此,威远侯空有一副灼灼其华的样貌,长到如今,却当真未亲身接触过这些腌臜,更不会想到,这个在他心里凶残暴虐、喜怒无常的帝王,会对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

原本以为最多忌惮他功高震主,想要他的命也就顶天了。

那酒里也不知道掺了什么药,陆阖只觉得全身上下半点使不上力气,肌肉全变成了棉花,皮肤触感却反而愈发敏锐起来,夏挚将他放在床榻上,布料摩擦的感觉清晰地传到脑海,燃起一串涩涩的电流,陌生的燥热感无端升起来,给白皙的肤色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张了张嘴,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水光。

太美了,仿佛优昙绽放,沾了朝露,又像月华柔灿,降了人间。

夏挚有些痴迷地望着他,牵起他的一只手,迷醉地在修长的指尖上啄吻,另一只手就探向了坠着墨玉的腰带。

陆阖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头,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白皙的面孔骤然涨红,惊怒地看向夏挚:“陛下您住手”

“凭什么”夏挚歪头看着他,示威似的低下头,毫不留情地在略微有些松动的领口露出的颈子上咬了一口,陆阖颤了颤,受不住地仰起头。

这种毫无反抗之力、被迫暴露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任人鱼肉的感觉,他从未尝到过。

“臣并非女子。”

夏挚愉快地笑了起来:“我想也不是,你是我的猫儿,是也不是”

陆阖气得脸都涨红了:“陛下何必如此羞辱于臣,那酒、那酒”

“那酒就是先帝时候专用来整治不听话的宫妃的呀,”夏挚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轻而易举地抓住陆阖抗拒的两只腕子,按在头顶,去折腾他的衣服,“据说滋味儿得很,你可喜欢”

“”

“你乖乖的,”帝王温柔的嗓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和威胁,“傅家牵连出的剩下那些人,我就不追究了。”

“陛下”

陆阖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不怕死,甚至不怕痛苦刑囚,但这样的羞辱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命运落到自己的身上。

夏挚不动神色地等着他做出选择,眸色渐渐加深。

即使是他,这样子的陆阖,也是从未见过的。

年轻将军平时穿着打扮总是一丝不苟,常服官袍虽多是灼灼艳色,却总严谨地将能遮的地方都遮起来,领子恨不能高到下巴。更莫说他年少得志,为显威严总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像远山上的积雪,又冷又远,触都触不到。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衣衫散乱,无力地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任人施为,翻覆间可搅动大半个天下风云的手掌用力到指节泛白,却仍是对他的钳制无从推拒。眼周通红,似是要落下泪来。

夏挚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快要忍到爆炸了。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漾着清澈的泉,粼粼地颤了颤,终究还是无力地闭上了。

“陛下切莫食言。”

夏挚的手蓦然一紧,在那对白皙的腕子上留下了发紫的抓痕。

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汹涌而至的怒火,却半分都不见减少。

就为了那些腐儒,那些愚蠢到只知祈求不知奋斗的贱民,你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能献出来,是不是

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压迫者,剥削者,卑劣地觊觎你的可怜虫,你是在可怜我吗,嗯

既然如此,倒却之不恭。

夏挚的眼睛发红,他居高临下,恶狠狠地从牙缝中逼出四个字,像野兽那样撕咬下去。

“你自找的”

傅辰桓一天里第二次从晕晕沉沉的昏迷中醒过来,他后脑勺像被劈碎了似的疼,身周浮动着浓郁醉人的檀香味儿,还夹杂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身下是软和又毛绒绒的触感,傅辰桓撑着地面,艰难地晃晃脑袋里的一汪水,终于有了些清醒的意识。

他好像是在皇宫

皇宫

意识霎那间猛然回笼,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自己闭上眼睛之前,似乎眼看见陆阖将那盏不知是什么的酒从狗皇帝手里接了过来

傅辰桓还未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似乎已经自动将陆阖划进了己方的阵营,甚至升起了一番同仇敌忾的心思,可想到那杯绿莹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酒水

他竟然开始为那个几个时辰前的生死仇敌而心急如焚。

傅辰桓惶急地环顾四周,他很快确定自己仍在晕倒之前的那处宫殿里,整个殿中昏昏暗暗,到处是鬼影似的纱帐和烟气,陆阖和皇帝都不知去了哪儿,他费力地站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边去寻。

上一次擅自跑出去给陆阖添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更别说现在是在宫里,傅辰桓不能确定,自己这次若再乱跑乱逛,会不会再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但陆阖现在分明生死未卜,他

就在这时候,有些奇怪的模模糊糊的声响钻进了他的耳朵。

有人在小声说话,掺杂着痛快的笑意,却听不到另一人的回应,只间或有抑制不住的只言片语漏出来,似是极尽忍耐,低沉又悦耳,只一忽便又被按下去,衔接上更长久的沉默。

傅辰桓猛的一个激灵。

他牙齿在打颤,双眼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扣进了掌心,尽管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却还是仿佛受到了魔鬼的蛊惑,轻而无声地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摸过去。

不不会的

一定是我想错了,我、我怎么这么龌龊不可能的

陆、阖

可他离得渐近了,仿佛有灿烈的火骤然烧在眼底,男孩儿一瞬间眼瞳深痛,他觉得喘不上气,一吞一吐之间的气流仿佛着了火,他隐约看见威远侯那张端严艳丽的脸在光影明灭间一闪而过,看到他深蹙的剑眉,颧骨上不正常的酡红。

傅辰桓腿一软,跪了下去。

“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几个酸儒,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放过便放过了还能在这事儿上骗你不成”

“你听话,枫铭”

似乎是岩浆在傅辰桓脑子里掀起了巨浪,他死死地捂着嘴,牙齿将拳头上咬出淋漓的血痕,一个字也没出声。

他弱小、愚拙,分不清善恶,在皇帝面前他弱小宛如蝼蚁,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作威胁,就连发出声音,此时也只能在别人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划出更淋漓的鲜血。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前世今生,他行差踏错的每一步,之所以还能苟活,不过是有人在为他承担后果。

他想着,三年前长安街上,凯旋而归的威远侯鲜衣怒马,俊俏儿郎,倾倒京中多少深闺旧梦,那时父亲攥着他的手,他们融在人群里,热烈欢呼振臂的百姓满面油然欣喜,父亲轻叹了一声,带着些无奈而骄傲的笑意。

“枫铭这身傲骨打磨不得的,北戎人的铁蹄,终也只能在我大夏锋烈的下战栗”

“是是是,知道你慧眼识珠”

“那怎么的,是缘分。”

其实,抹开那些一以贯之的偏见与流言蜚语,父亲分明从未在家里私下说过威远侯一句不是,虽然老丞相本来也不是背后议论人短长的性子,但哪怕是后来,每次提起这位早已势同水火的旧日学生的时候,他虽是沉默居多,却也不难隐隐看出些骄傲的影子。

有什么奇怪的呢,陆家军镇守北疆,究竟怎样靠着血肉为大夏百姓筑成一道坚墙,谁不知道

一直以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他不知道,那些自诩清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人墨客也不知道。

他们凭什么呢。

傅辰桓伏在地上,混身战栗,他憋着气,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覆上他的背,傅辰桓猛然一僵,回头却对上了另一双同样惊恐而漾着痛苦泪水的眼睛。

面容清秀的女孩儿惊惶地望着他,拼命摆手叫他别出声,带着他往后退去。

傅辰桓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总觉得在这个女孩儿脸上有什么熟悉的影子在,她高高上挑而发红的眼尾、秀挺的鼻梁,那种如泉如月般的清冽的气质,很容易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来。

他们退回到烛火也照不亮的角落,两个人的手都碎碎地颤,脸色一并的惨白,混身都是冰凉。

“你是谁”

“我是这一宫新晋的郑妃,”那姑娘抖了抖,环视阴森可怖却富丽堂皇的大殿,轻声道,“我叫郑巧儿。”

“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你明白吗”

傅辰桓心里霍然一空,他哑着嗓子,不敢问,又不得不问出口:“之前”

“我太害怕了,”郑妃眼里噙着泪,哆哆嗦嗦地说道,“我父亲他与唐侍郎交好,就、就说给了他知道,你若不知道该怎么办,出去以后找唐侍郎,你们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好不好”

仿佛一柄尖利的锤子重重的锤上心房,傅辰桓却已似乎赶不到痛,他几乎不敢深究这话里的意思,不敢想这样可怕的事情,似乎还不止发生过一次。

他想起今日陆阖进宫时苍白而决然的模样,深深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呃今天确实是第一次233,不过信息不对等之下小唐和小傅误会了

为防误会解释一下,受之前讲他是直男只是傲娇呀,其实他喜欢攻很久啦

不过作为威远侯的身份,他答应这个“交易”只是因为被暗算了,不然他其实很可能直接举兵造反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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