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两人刚缓和的关系跌至冰点。
倌倌正惊怒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她不该再惹怒韩暮的,尤其对方今日还救了她的情况下,她忙真心实意的挽救过错,写道:“韩大人教训的是,倌倌铭记在心,今后倌倌绝不敢对韩大人心存非分之想。”
前脚刚亲了他,转头就可以收回投在他身上的情谊,而他却停在她的虚情假意里卑微的当了真软了心。韩暮额角突突直跳,敛目几息,忽将她按在桌案上,寒声道:“这次是你撞上来勾引我的,没我允许,你不许停。”
“.......”
他是几个意思刚勒令她不许再勾引他,转脸还让她继续勾引他
倌倌顿觉耳边嗡嗡直响,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未等震惊着的倌倌回神,韩暮已放开了她,摔门而出。
房门被他摔得啪啪直响,没一会儿,守在门外的丫鬟兢兢战战的入屋,对她道:“.....小姐,六公子说让您今后睡碧纱橱里。”
所谓碧纱橱,是韩暮屋中一个小隔间,两屋中间只隔着一排镂空的门,佐以薄纱虚掩着,有了这层薄薄的隔档,虽还是和韩暮同处一室,可到底不用和他同榻了。
待心底那股惊怒过去,倌倌后背已然汗流浃背,她心有余悸的将整个人缩到床榻内侧坐着,睁着蓄满泪的眼过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门外没有一丝响动,韩暮应是已离开了吧。
许是今日受到连番羞辱,本困的睁不开眼的倌倌竟睡意全无,她缓慢的躺在榻上,睁着眼盯着床幔顶,脑中回想着方才那一幕。
如今想想,她怎么想都觉得今夜的韩暮对她的态度太不正常了,不似平日冷冰冰讥诮的态度,而是似揣着怨怼,混杂了点不甘和恼羞成怒。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整个人好似被夫家始乱终弃的小怨妇。倌倌不厚道的总结后,随即皱起了秀眉想起了正事。
她记忆里的木三,穷,木讷,脸皮厚,这倒是其次,最主要木三除了总讽刺她倾慕柳时明这事外,却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而韩暮却和木三性情相差甚远。
她尤记得初次见木三的情形。
那日春光明媚,府衙亭畔芍药开的正盛,微风拂过如千万烟花齐齐绽放,璀燃夺目,她高兴的摘了几支芍药花别在发间,邀功般跑到爷爷跟前笑问:“倌倌今日可与前日有什么不同”
爷爷打趣道:“更漂亮了。”
得了夸赞的她,满足的垂着头自谦:“......哪有!爷爷净爱说笑。”
恐她不信,爷爷对身后的少年道:“不信你问木三”
此时她才瞧见站在爷爷身后的木三,少年比她高半头,穿着半旧的宝锦色衣裳,腰间悬块缺了一角的玉佩,人虽看着落魄,可模样生的极好,粉雕玉砌,似菩萨座下的童子。
经爷爷介绍,她才知木三是爷爷县衙里新来的幕僚。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不知怕被他比下去还是羞涩,直盯着他,搁在嘴边的问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被她盯着的木三脸颊微红,半晌不情不愿的憋出一句,“好看。”
感觉被埋汰的她,羞怒的丢下满怀芍药,捂着脸跑回屋里,锁着房门委屈的哭起来,爷爷来劝:“不过是嘴边一句平常话怎么就哭了呢”
爷爷不懂,当时年幼的她也不懂,只知自己没被好看的木三夸奖,伤心的再也不愿见他......
如今回想,或许当时年幼的她,第一眼见到木三便开始在意那个埋汰她的少年吧
芍药,芍药,为花中宰相,亦称离别之花。
她和木三识于芍药怒放之时,似注定迟早会分离。
若非三年前她再次失足落水,病重不愈,木三也不会因救她冒雨去京城卖药被山洪冲走而死,他对她的恩情,她始终铭记于心,从未忘记。
倌倌眸色红红的,翻了个身用被褥捂住了头。
就在这时,从房门外传入一道极轻微的问询声,”六公子,任家的大公子来府上了,说要接小姐回去。”
离她和韩暮吵架已过去一个时辰了,韩暮竟然站在门外没走
倌倌忙掀开被褥,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朝房门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