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乐宁将那“豆腐”制作的方子公布出去后,望安城内的商户们但凡有条件的,皆各个做起了豆腐,此物本就无需甚昂贵原料,做出的自是价贱,家家户户居民买了豆腐回去后,做法虽无邹公食肆之美味,却也别有一番特色。
就连那些个原本在望安生活不大好的居民们,也咬咬牙挤出十个铜板去换了个方子,而后便在家中弄起了豆腐小作坊,收入也能勉强糊口。
这“豆腐”不论在望安,亦或是整个大黎,都是个新鲜物事,先前就有与望安城近的各城行商至望安瞧瞧近来这天子脚下有何新鲜物什――自然,大多数时候,洛阳的行商们皆是败兴而归。
因望安坊市制度严格,街市繁华自比不得洛阳,自前朝大运河开凿之后,扬州也隐有甚嚣尘上之势,好在望安城内皇族众多,家族门阀林立,望安底蕴依然傲视四方。
但这回,望安城内变化却让洛阳行商们大吃一惊。
“此物颜白如玉,我竟瞧不出是何原料,只隐约闻见豆香味――敢问大娘,这是何物”
刚从洛阳来的行商张有面露稀奇地在望安城东市内,指着卖豆腐大娘的摊位好奇地问道。
只他如此一言,周围人便都看了过来,有人的脸上满是张狂,眼中只写着一句“连这个你都不知道”
从来只有带来洛阳新品让旁人诧异,并未被人当乡巴佬瞧过的张有:“……”
倒是王大娘想起这豆腐方子出自何处,念起这方子近来给自己带来的收入,她面上便带了笑:“郎君定是外地人,此物乃是‘豆腐’,以大豆制成,若郎君想尝尝这豆腐风味,或可去那居仁坊内邹公食肆一试。”
“哦邹公食肆我有所耳闻,可是那位告老的前御膳房总管所开”张有如此问道。
围观的群众们一听,憋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同他道:
“不止呢!那邹公食肆还有炙肉串儿、各种豆腐、近日的鱼鲜花样也是良多……”
“如今眼见着是晌午的点了,你若不早些去,届时怕是无座……”
张有面露愕然,他不过一旬未来望安,怎多了如此多自己不晓得的玩意儿
不多时,他面目肃然,决定近几日定要去邹公食肆走上一遭。
……
如此场景不仅在望安城内,偶有人早早挑了豆腐出城去卖的,听见有人打听,便也笑着同他们说起这豆腐的故事――
“听闻邹公近日收一小徒,天资聪颖,乃伊尹再世,不过总角之年却通达于庖厨之道,这豆腐便是出自他手。”
“此物尝之令我念念不忘,替我谢过那小郎君!他日我上望安赶考,定要亲自去邹公食肆会会他!”
以“豆腐”引发的讨论席卷望安周边,也不知从谁人开始,渐渐以“豆腐童子”称乐宁,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乐宁正在跟邹德全准备初次入宫的事宜,或者说,主要是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是夜,她如往常那般找了个无人的空厢房,将自己梳洗一番之后,又整理好衣裳,将大木桶里的水一次次舀出去,这来回几十趟十分繁琐,但好在一个月也只如此三次大洗,余下时候她都只保持擦身习惯。
好在如今与她同住一室的大师兄苏含章因食肆事务诸多,已在食肆里头的休憩间住下,改为半旬回一次邹宅,她暴露身份的机会更少了许多,加上乐宁已习惯于梳洗时将屋内门窗紧锁,是以如今连她身边的芝麻都未知她真身。
将自己舒服地洗过之后,乐宁又从外头院里收了另一条布,打湿后召来芝麻,替她将浑身上下的毛都给擦一遍――
在此过程中,那小团子不仅不跑,还偶尔抬起前爪和后爪,仿若在指挥她“这儿还没擦干净”,直到闻见自己身上再无半分异味,才昂起脑袋矜持地走开。
留着乐宁在原地摇头笑。
自家的傻猫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旁人家的猫每日无事时便舔着毛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唯有她家芝麻,从未有舔毛行为,也不知是否还小就离了母亲,从未有过捕猎行为便罢了,偶尔钻角落弄脏了自己,就会朝她小跑而来喵喵喵地叫。
示意她:铲屎佬,快给本小可爱擦干净!
乐宁也未见猫儿出过娘胎之后的变化,故而从未怀疑过自家猫主子的不正常,甚至还以芝麻如此依赖自己而乐。
如同现在,她将毛巾洗干净重新挂着晾,便进了屋子,方一躺下,毛绒团子就钻进了她的臂弯里,乐宁抬手从颈间开始给她顺毛,小声道:
“明日入宫觐见,也不知圣人是什么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呢。”
听她如此说,陆宛祯转头看着她,半晌后抬起前爪的肉垫敷衍地按在她的脸上,权当安慰:我见过许多次,莫怕,我两位阿娘都好得很呢……
乐宁被那带着软软绒毛的粉嫩肉垫踩在脸上,整个人登时幸福到发飘,忍不住抬手握着陆宛祯的前爪,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压抑着激动道:
“呜呜芝麻我也爱你,求求你再踩我两下吧”
陆宛祯:“……”
她满脸抗拒地收回了爪子,恹恹地扭开脑袋,再次犹豫自己是否寻错了人,不如还是再去西南找找其他正常人
如此想着,陆宛祯的尾巴不由自主地左右轻轻晃了晃。
乐宁见到,唇角勾起笑意,将臂弯收的更紧了一点,就这样沉沉睡去。
……
次日。
乐宁同邹德全一并入宫,芝麻不知是不是太依赖她,从早上开始就牢牢蹲在她的肩上,扯都扯不下去,乐宁最终没了法子,只一遍又一遍叮嘱猫猫不能乱跑。
然而……
猫猫还是在宫门外就被拦下。
守卫知晓邹德全的身份,更认出了他身边那个传闻中天资聪颖的徒弟,故而也并未太为难两人,只公事公办道:“宫中有令,如今不可见狸、狗,不若二位将这小狸奴放于我处,待你们出宫……”
乐宁有些后悔自己没找手艺人做个牵引绳,如今担忧许久,又恐耽误入宫时辰,最终只能依依不舍地给守卫留了几条鱼干和些许银钱,让他帮忙照看。
从头到尾,陆宛祯都蹲在她脚边,一副自己很听话,就在这儿生根等她回来的样子。
先前陆宛祯吓得往宫外跑时是宫中生乱时候,恰好寻了一小洞钻出,待她发觉不对,想回宫看看情况时,那小洞早被宫人堵上,是以她只能在望安城内流浪。
如今……是她离回到东宫最近的一次。
陆宛祯耐着性子待着,甚至还在侍卫换班后休憩时的引逗下,一脸漠然地吃了小鱼干,直到等来对方松懈注意时,一个影子蹿没,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宫。
她记得东宫的方向,想着近日自己在街坊中蹿来蹿去时听见的消息,知晓自己的身体此刻一定还留在东宫,于是一路躲着侍卫朝目的地而去。
虽然小猫的体力不错,但等陆宛祯如此不停歇地去到东宫时,也还是在跳窗台的时候累的瘫在草丛里喘息。
盯着自己寝殿窗栏半晌,陆宛祯总算缓过劲儿来――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些许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