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谨裕垂头看了一眼蜷在床畔睡觉的小黑,两个耳朵折起来盖住耳洞, 睡梦中露出满足的神情。
“小黑”周璐连续叫了好几声, 却没有人理她。她双目含怨盯着张静棠的房间,隐约听到母亲大声吆喝声, 她捂住发疼的胃回家。
“因为小黑,我们家白白损失二百九十块钱,还损失周玲的彩礼钱,”周婶眼中闪现狠厉, 盯着唯唯诺诺的姐妹二人,冷声道,“家里没钱了,今后你们姐妹俩想办法中午在厂里多吃点饭, 早晨、晚上别吃饭了。另外, 如果你们想吃早饭和晚上, 自己想办法找一个家世不错的男人, 嫁给他。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你们要是找个穷鬼,老娘不光要打断你们的双腿, 扣掉你们的眼珠子,还要把你们嫁给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周明磊细思量大贱胚子的娇美,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他躺在椅子上,手捧着肚子打一个饱嗝,草根插在牙齿缝里,暗紫色的嘴唇被掀翻“妈, 凭小贱胚子的姿色,让她自己找家庭富裕的婆家,你死了她也嫁不出去。我看你还是找媒人给小贱胚子找鳏夫,年纪越大越稀罕鲜嫩的小姑娘,你问他要多少钱,老男人都愿意给。至于大贱胚子,只要她放下廉耻朝男人勾勾手,把肚子搞大,你带着大贱胚子找你女婿家讨公道,男方家理亏,彩礼什么的随便你提。”
周婶眼前一亮,大呼“还是我儿子聪明。”
“妈,给她俩两个月的时间,不把肚子搞大,你把她俩嫁给你们厂里死了老婆的领导得了。”周明磊得意地吐掉草根。
儿子的话给周婶打开一扇新的门窗。
不来提亲就不提,老娘现在不稀罕了。你儿子搞大我闺女的肚子,看老娘怎么宰死你。话又说回来,把女儿嫁给四五十岁的领导貌似还不错,不仅儿子的工作有了着落,还能通过女婿结识家世不错的姑娘,让女婿从中牵线搭桥当儿子的媒人。
母子俩似乎想到一起,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周珑灵动的眼珠子转好几圈,掀起袖子,发黄干燥的皮肤映入眼帘,她自我嘲笑掀起嘴皮嗤一声,上嘴唇往上翻。她用余光打量美人姐姐,见大姐少女含羞,贝齿咬住粉嫩的唇瓣,染上亲丝的眼睛媚的她心肝发颤。
“大姐,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周珑揪住大姐的衣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年轻小伙子也不傻,知道娶我们姐妹俩准被妈吸干血,不可能因为我长的好看就和我交往。”周璐紧蹙眉头,盯着三妹黑乎乎的手,眼神闪现一抹厌弃,不着痕迹抽回衣袖,“反正我不会听妈的话搞大肚子,即使你把肚子搞大了,男方家人只会出钱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不可能娶你。妈呢,只要能拿到钱,她才不管你名声有没有坏,还嫁不嫁得出去。所以啊,我不折腾了,等着妈给我介绍她的老领导,做有身份人的妻子,天天穿棉衣,还不愁饿肚子。”
周璐见三妹若有所思,把三妹扯到一旁,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同病相怜,大姐和你透个底。你别看五十多岁的男人老,但是他们有权有势,咱们嫁过去身份不一样了,妈再也不敢随意打骂我们,不给我们饭吃,而且妈还要看我们脸色。你想想,是不是很解气而且,大姐看你五官周正,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只不过缺乏营养才变得黄不拉几,干瘦如柴。你完全可以先嫁给老领导,把皮肤保养好了,熬死老领导,你手里握着钱,何愁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你说对吗”
“说的也是,咱妈是极品,周围的小伙子不嘲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会允许我未婚先孕。”周珑同情大姐,多好的美人啊,嫁给老头子太可惜了。
周璐嘴角上勾,看了一眼母亲塞钱给小弟,小弟似乎嫌弃钱有些少。她顾不上看后续发展,捂住一直叫唤的肚子出门。
钱谨裕和张静棠逛一圈供销社回家,走进七巷,总是感觉有一双灼热含怨的目光盯着他,他大概猜到是谁,并没有东张西望,眼睛直视前方,遇到在巷子里唠嗑的邻居,他和邻居打声招呼。
回到家里,张静棠拎着包开锁回房间。包被她挂在衣服架上,她走到窗前,身体靠在窗框上,平静地盯着丈夫在院子里忙乎,小黑围着丈夫转。
她能期待丈夫安心和她过日子吗还是丈夫种种异常行为在麻痹她,当着她的面和周璐没有任何瓜葛,背地里依旧有联系。
她垂下眼帘,嘴角漾起苦涩的笑容。前程往事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原来她未曾忘怀。三从四德被母亲刻入她的血骨中,她改变了吗她冲破教条的约束,抛头露面到工厂里工作
张静棠坐在窗下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服,每一件小衣服上绣着精美的绣品,承载着她对孩子的爱,以及对孩子的期盼。
傍晚六点钟,钱家父母和张母一同踏进院子,刚进院子,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饭香味。钱母心里纳闷,二弟妹怎么知道亲家来,竟然张罗一桌好饭。
“老钱,你二弟妹不错嘛。”张母嗅了嗅,闻到炖汤的味道,紧绷的脸皮子稍微柔和些。早听女儿说钱二婶特意从乡下到县城张罗女儿的伙食,时间总是错不开,她没第一时间到钱家拜会钱二婶,问女儿钱二婶对她怎样,女儿既不抱怨也不说不好的话,她知道钱二婶大体上过得去。
想想也是,依着钱二婶和钱谨裕的关系,巴结女儿和她亲近还来不及呢,怎会苛待女儿。
钱父扯开嘴唇笑了笑,祈祷二弟妹别做的太寒酸。他没想到会在巷子口碰到亲家母,得知亲家母来看静棠,他的心一直悬着,怕亲家母看到家中饭菜,惹亲家母不高兴。
“谨裕、静棠,亲家母来了,出来吧。”钱母吆喝一声,转头搬个凳子给亲家母坐,“静棠妈,留在家里吃个饭再走。”
张母从钱母身边走过去,偏头和钱父说话“老钱,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静棠这胎生的是女儿,谁敢给我女儿脸色看,我立刻接女儿和外孙女回家,咱们张家不缺母女俩一口饭。”
“我和谨裕妈不在乎男孩、女孩,只要是谨裕和静棠的孩子,我们绝对疼到心坎里。”钱父笑着说道。
“静棠妈,你放心吧,我们感激静棠还来不及呢,怎会给静棠脸色看。”钱母赶紧表态。
“疼到心坎不是我说你,老钱,你怎么教育钱谨裕。静棠怀孕六个月,我在棉纺厂没看到他的人影子,难道他不担心静棠路上遇到什么事故吗你是他爸,难道不知道提点他一下,怎么做一个好丈夫。当初你们上我们张家给钱谨裕提亲,说钱谨裕看上我家静棠,我看糊弄我呢。”张母越想越气,棉纺厂里的人竟在背后议论静棠上着赶着嫁给没有出息的钱谨裕,说什么钱谨裕根本不喜欢静棠,暗讽女儿犯贱,她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好到钱家询问女儿的检查结果,顺便质问他们为什么糟践她女儿。
“我们有难处”
“别跟我瞎扯难处,”张母打断钱母的话,她看到远方堂妹,烦躁的不行,只要听到远方堂妹说话,脑壳快炸了,“你们当初怎么承诺的,不让静棠受到一丝一毫委屈,结果呢”
静棠怀孕,他们刚想约束儿子,二弟妹和二弟出来搅合,有意和谨裕相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哪敢逼迫谨裕,让谨裕对他们产生厌烦心理。
钱母蠕动唇角,惭愧地垂下头颅。
“妈,我很好,哪有人给我委屈受。”张静棠开门走到院子里。
“有丈夫和没丈夫有啥区别。”张母瞪女儿一眼,恨自己怎么教养出没有脾气的女儿。
张静棠歉意朝公婆微笑,拽着母亲朝厨房走去“谨裕对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对你这个丈母娘非常好。他啊,知道你来,下午到供销社买猪肉、三根排骨,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小时。”
“该不会你二婶做饭,钱谨裕贪功说他做的吧”张母脸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