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了……苏幕遮心头无力地哀叫一声,耳根又开始不争气得泛红发热,但是好歹和花满楼这般朝夕相对了好几天,不间断地各种调戏折腾,多多少少还是磨练出来三分抵抗力,硬撑着说道:“这里可没有大漠冷,倒是你,这么久没休息了,真不困”
“困……还有有些困的。”花满楼收回手缩进斗篷里,有点惋惜于苏幕遮居然这么快就开始适应了他的节奏,以后想要再把人逗弄到之前那么可怜兮兮哆哆嗦嗦的样子困难度增加了不少。
“那就好好睡。”苏幕遮把斗篷拢紧,两把弯刀被他解下来放在一边,靠在车厢壁上有一搭没一搭撩着花满楼的头发,柔软的黑发握在手里竟是也有那么几分温暖之感。
花满楼对着他眨了眨眼,笑得有点无辜又有点狡黠,“之前那个故事我还没看完……”语气刻意放软,瞬间就多了些许撒娇可怜的味道,让你明知他是故意做出的这般情态也要忍不住心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送给他才好。
更何况他就是想看完一个故事。
苏幕遮毫无悬念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招打败,他才刚刚勉强能跟上花满楼之前的节奏,谁能想到这眨眼不到的功夫就换了个剧本,杀伤力比先前更大更可怕,他面红耳赤僵硬了好一会,才拿起那本游记,“我读给你听,躺着别动。”
花满楼笑着在苏幕遮大腿上蹭了蹭,低低嗯了一声,身体微蜷调整成半侧躺的姿势,闭起眼睛听苏幕遮读书。
要怎么正确地逗弄阿苏,他好像隐约摸到了一点边界。
苏幕遮的嗓音低沉磁性,有些常年泡在酒里的嘶哑,寻常说话时就像酒一般,香醇甘美中透出令人几近眩晕的危险,但偏偏此时剪去了锋芒棱角,柔和压下的音调,满满都是不动声色的温存,字字句句轻声诵读,那人着实不是什么好的读书人,仅是将字字缀连读出,不带修饰,亦无情绪,但是只听着,眼前仿佛都能想象得出他读书的模样。
他的眉眼定然是柔和却又严肃,如同在做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嘴唇张合字句斟酌,何种语调何种轻重,在心里转了一圈才小心吐出,执书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手指纤长有力,惯于握刀的手捧着书卷,窘迫地调整力道,仍会不慎捏皱了书页,因而就会皱起眉,心虚的微微动一下,肌肉绷紧又放松。
异常的可爱。
“阿苏……”花满楼从斗篷里探出一只手,十指收拢再张开,苏幕遮花了几秒反应过来花满楼的意思,有点犹豫地低头看了看,只看得见半张遮在斗篷下头的侧脸,但是苏幕遮就是能猜得到,花满楼现在一定在笑,诡计得逞一样有点狡诈的笑。
耳根的红染到了脸颊,苏幕遮掩饰性地低咳两声,把手搭在花满楼手心里,在斗篷里捂了半天手仍是凉,还比不上脱了件衣服的苏幕遮热,晃晃脑袋重新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心思却老是不由自主往花满楼身上跑。
手上握着“暖炉”,身上的斗篷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的,摸着轻轻薄薄但是意外的暖和,盖上一会全身的寒意都不见了,耳边是苏幕遮的读书声,听着跟刚才一样的平平板板毫无情绪,仔细一听就能发现藏在里面的窘迫,花满楼小小打了个呵欠,满意地勾起嘴角,放纵睡意席卷而上。
坐着时还不觉得,这一躺下瞬间就感觉疲惫压也压不住,恨不得眼睛一闭睡到个天荒地老才好,惦念着的故事还没听到结局,意识已然远去,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
苏幕遮面无表情停下正在读的故事,悄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花满楼睡得正熟,也就看不到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把书本的最后几页泡在了茶水里,漆黑的墨一沾水就糊作一团,又在火炉上烤了好一会,烤干了水汽,纸上就只剩黑乎乎的一大片,根本没办法鉴别原来写的是些什么。
落魄的胡姬公主貌美娇柔,弹着琵琶唱一支曲艳惊四座,流落中原遇上了英俊潇洒的贵族少爷,一个正无依无靠,一个刚痛失所爱,哪怕神女有意襄王无情,这一来二去仍有了肌肤之亲,胡姬更是珠胎暗结,谁知转眼那少爷就没了踪影,胡姬一个人孤苦无依有大着肚子,没几天就投河自尽了。
太过悲苦的故事,结局苏幕遮总是不想读给花满楼听的,干脆最后染了最后几页纸,大不了到时编造个好些的结局给花满楼听。
炉火映在苏幕遮的眼里,明明灭灭阴晴不定,唯独转向花满楼时,才会淡淡地扫上几分温情的色彩。
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