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赶忙点头:“臣一定谨慎。”
他示意薛贵妃坐下,薛贵妃有些晃悠,太子妃上前笑着扶薛贵妃:“娘娘请坐,有喜是好事呀……”
薛贵妃又闻到了那种香味,差点要吐,又赶快捂嘴。皇帝的眼神变得冰冷,薛贵妃满脸虚汗,但还是怀着一线侥幸之心,在皇帝的注视下,伸出了手。
御医的手指搭在薛贵妃的手腕上时,薛贵妃浑身一抖,差点儿就跳起来。她身边的太子妃按住了她的胳膊,小声说:“娘娘稍安勿躁……”
薛贵妃不想闻身边太子妃的香气,只能使劲憋住气,她转眸间看到了太子妃眼中的讥讽,瞪大了眼睛恍然道:“你……你……”一张嘴,就又作呕……
御医说道:“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皇帝淡笑,对御医说:“你肯定”
御医忙点头:“肯定。”
皇帝点头道:“你下去吧。”
御医刚想问是不是还要保胎的药,可发觉大殿里气氛不对,忙行礼告退了。
太子妃对薛贵妃轻声细语:“真的恭喜娘娘了。”
太子腮边显出骨节。
皇帝对太子和太子妃说:“你们去看灯吧!”
太子知道作为儿子不能待在这里看老爹怎么戴了绿帽子,可他真的是想在这里。但是在皇帝的逼视下,他还是默默地行了礼,太子妃也笑着对皇帝行礼,小声说:“恭喜皇上了!”然后和着太子的脚步退出了大殿。
薛贵妃余光里见太子走了,就开始泪如泉涌,她像打摆子一样颤抖,这时,大殿外有人说:“御医到!”这是请来的另一个御医。
皇帝说:“进来!”
第二个御医走了进来,见薛贵妃正哭着,皇帝脸色不对,就格外小心。皇帝让他也给薛贵妃诊了脉,结果自然还是一样:薛贵妃有孕。
等那个御医走了,大殿里只有薛贵妃低低的哭声,大殿外,遥远地有爆竹的声音,表明元宵夜已经深了。
薛贵妃从椅子上滑坐在了地上,向皇帝跪下,哭着说:“皇上,臣妾罪该万死,可求圣上念在臣妾怀的是皇家骨肉,饶了臣妾腹中的孩子,容臣妾生下这个孩子,再赐臣妾一死。”方才,当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时,巨大的恐惧中,也有一丝喜悦。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皇帝一听到“皇家骨肉”这几个字,脸色就变得漆黑。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前朝的皇家就有公公娶了儿媳妇,儿子娶了老子的侍妾。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就在自己眼皮下面,骗了自己!
皇帝说道:“叫太子来!”这事除了太子还能有谁三皇子每次进宫都恨不能马上就走,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四皇子都不在!所谓“皇家骨肉”还能有谁!
不一会儿,太子脚步匆匆地进来了,他一见薛贵妃哭着跪在地上,就明白他最害怕是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向皇帝行礼,不动声色地问道:“父皇叫孩儿何事”
皇帝看了一眼薛贵妃,问太子道:“嫔妃与人有染,当如何处置”
太子惊愕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皇帝冷笑起来,对太子点头说:“的确,竟然有这样的事!……”他才要破口大骂,太子严肃地说:“那就该乱杖打死!”
薛贵妃停了哭,猛地扭头看太子,太子并不看她,还是专心地看着皇帝。
皇帝盯入太子的眼睛,太子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皇帝,毫不退缩,他心中默念着:我已无所惧!北戎已经进攻了!
这种少见的勇敢让皇帝动摇了原来的判断:这个孩子从小就毛躁,做下了事情十有八九会心虚,绝对不会这么镇定。
终于,与太子的对视中,皇帝先眨了下眼睛。
薛贵妃在一边尖叫起来:“太子殿下!这是你的孩子!”
太子怔然地看薛贵妃:“娘娘此话何意现在诬陷本宫与你有染,以后就要诬陷本宫投毒了。娘娘请自重!切莫攀援本宫!”
薛贵妃几乎虚脱了,跪都跪不住,瘫卧在地,又开始哭,“殿下!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花前月下,那些燕好……你还说日后要……”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反应不过来了。今天来之前,想到要见到太子,她还特意打扮了,明明知道元宵节要陪着皇帝看灯,与太子大约没有机会云雨,她还是沐浴得彻底,脚趾都修理了,还上了一层粉色的甲油……
可是突然间,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无数回忆骤然用来,太子穿着太监服装与她在七夕夜的激情纠缠,她以为得到良人的憧憬……对衬着太子吐出“乱杖打死”时的冷漠……
太子打断薛贵妃的话,对皇上行礼道:“父皇,儿臣不想听这些胡言乱语,定是有人买通了此人陷害孩儿,请父皇明察,容儿臣告退。”他说得轻描淡写,毫无挂怀,带着给皇帝保留些面子的好意。
薛贵妃挣扎着爬向皇帝:“陛下!请容臣妾生下这个孩子,与太子滴血认亲哪!”
皇帝脸色更加阴沉:还滴血认亲!你是不是还想当众给朕个耳光!唯恐大家不知道朕戴了绿帽
太子冷冷地一扯嘴角:“荒唐!”
薛贵妃又哭着喊:“陛下!太子让臣妾投毒啊!”可这话正对上了方才太子说她会诬陷的内容。
太子对皇上叹气:“父皇……”却没多说什么,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皇帝又长久地看太子,太子无动于衷地半低着头,像是将一切置之度外,一点都不紧张……
皇帝微皱眉――难道真的有人陷害太子他看着太子缓慢地说:“那么,朕就听了你的话。”他提高了些声音对外面说道:“来人,将薛妃乱杖打死!以薛妃在宫中演巫术犯上为由,抄检江南薛府!”
薛贵妃放声大哭,她的眼睛被泪水蒙蔽,一片模糊中忽然看到了许多年前,江南,两个少年人,一个云淡风轻,一个骄傲英俊……悔恨如千万把锥子刺穿了薛贵妃的心:难怪他们能那么漠然,因为他们有无求于人的坦荡。她心中是爱那种带着清贵的傲气的,不媚俗,不低贱,不屑同流合污……可却为何因为得不到,就转了心意结果她走入了反面,追求地位和权势,忘记了人品的可贵,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嘶声对太子喊:“你要下地狱的!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皇帝一直没有将目光从太子脸上挪开:太子神色平静,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没有任何异常举动――这些话他可不是第一次听了,女子骂人就那么几句,真是无聊,说这些没用的话有意思吗
有太监进来堵了薛贵妃的口,拖着她出了殿门,
太子心中放松了:皇帝还是想保存自己的太子之位的。不然的话,就该会将薛妃下狱,好好追查。
皇帝对太子一挥手:“你去看灯吧。”
太子对皇帝行礼:“孩儿可陪着父皇在灯街走几步,有几盏花灯甚是有趣。”
皇帝觉得若是薛贵妃真的是与太子有染,太子能在薛妃死时还如此谈笑风生,该算是心硬如铁了。他审视了太子片刻,见太子神态殷勤,说道:“你去给朕挑几盏,挂在这外面让朕看看就是了。”
太子点头说:“好,儿臣这就去为父皇挑拣。”
他退下后,大殿里只有皇帝,孙公公和几个太监。皇帝示意孙公公扶他起身,孙公公才发现皇帝的手发着抖,还有些冷。
孙公公扶着皇帝走回了寝宫,直到皇帝洗漱后坐在了床上,皇帝才开口道:“竟然是太子妃发难……”看来还该是太子。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龌龊,皇帝早就知道。太子妃是当初皇后选择的,皇帝根本不管,让太子品尝他那个母亲给他的恶果,好多明白些道理,知道遇事该听谁的。
皇帝又想了想,对孙公公说道:“去把薛妃的那些太监宫女好好问问,把她的地方搜搜。”
孙公公应了,皇帝又说:“今晚的事要怎么做,你该是知道的。”
孙公公忙说:“知道。”要人们封口。
皇帝深深地叹口气:“朕老了。”
孙公公忙说:“陛下不老。”
皇帝慢慢摇头:“女色上,朕已经没什么心思了。薛妃那里,不过是……”一个遥远的身影浮现出来……皇帝咳了几声,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摇头:“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孙公公小声说:“太子早晚会明白陛下对他的一片爱心的。”皇帝这么雷厉风行地杀了薛贵妃,并非一床锦被遮了丑事的意思。只不过不想和太子当场撕破了脸。薛贵妃死了,还有其他人,事情怎么都会查清楚的,留着个当众大肆叫骂太子的薛贵妃于谁都不好看。至于薛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太子的,也不能让她生出来。这孩子得如何称呼长辈当初杨贵妃得先跟丈夫离婚,才能和公公在一起。武则天也是丈夫死了,进了庙,算是寡++妇了,才能公然回来和算是自己儿子辈儿的新帝生孩子。可现在薛贵妃算怎么回事庶母和儿子,这不仅是通奸,还是乱伦。
太子在灯街,真的选了几盏新颖别致的花灯,给皇帝送去,才知道皇帝已经休息了,他这才回了东宫,此时已过了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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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也知道了燕城被围,北戎分兵。这些事情都在按照计划发展着,可北戎分兵就是朝张允铮那边去的,沈汶心中更加忧虑。
又到元宵,她想起在边关时与张允铮元宵夜出去了,就想也出去走走,温习一下过去两个人走过的地方,散散她紧张焦虑的心境,另外,也刺探一下宫中的动静。
时值寒冬,皇宫外护城河冰冻三尺,沈汶顺利地过了河。
这次,宫里没有谷公公来拦截她了,但是沈汶还是十分谨慎。她已经十七岁,身体已经完全长成,比过去矮小的身形更加容易暴露。她直奔东宫所在,想偷窥下太子在干什么。太子按理说该得到了边关的消息了,但现在也没有风声传出来。
东宫极为安静,沈汶隐身在黑暗里,仔细倾听,发觉一个方向有声音。她向那个方向去,但到了宫院的墙上,她后悔来了。
院落里站满宫女和太监,可是没有人出声音,宫殿里传来太子的骂声:“你怎么看本宫呢!愣登着个眼睛,你爹娘怎么教训你的也许本宫该好好教教你规矩……”
太子妃的带着冷笑的声音:“我自然是没有别人那种含情的眼神,因为我不想乱……”“啪”地一声响,接着就是一串桌子板凳的倒地声,然后是不雅的动作声。
沈汶明白是怎么回事,刚要离开,就听里面太子叫:“都死在外面了!进来!”
沈汶惊讶太子竟然在此时叫人,明明正在……
院子里一部分人不动,有些人忙跑了进去,屋里太子竟然是当众演绎……过了一会儿太子开门出来,扭头骂道:“下作的贱人!”这话当着大家的面送给了太子妃,足以让她一辈子无法抬头。
沈汶处于震惊中:她根本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恶劣到了这种程度!她忍不住庆幸:如果太子妃与太子彻底断了,那么太子就失去了朝堂上最重要的吕氏支持……可接着,她就明白了太子为何敢如此对待太子妃――太子得到了北戎犯境的消息,他大概觉得离登基只一步之隔了。
沈汶在黑暗里冷笑了:你得意得太早了。
她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宫。
在城中,她过了当初大皇子的宅院,然后又去了那时让张允铮买馄饨的地方。现在荒年过去,街口上又出现了馄饨摊。沈汶遥望着那片水汽腾腾的食品摊点,很想念张允铮,暗自决定他回来了,自己一定和他再来这里。
最后,沈汶到了那个院落,敲了下窗户,惊讶地发现谷公公开了门,示意她进门。
沈汶对谷公公行了一礼,这是沈强的师父,算是长辈,她得尊重。
谷公公点头受礼,示意沈汶坐下。
沈汶心中正有要问谷公公的问题,谢了谷公公对沈强的教导后,就问:“我四弟的武功到底如何”
谷公公答道:“他天生神力,又是习武天才,虽然年幼,但已是人不可近的高手。”
沈汶问:“那能带领百人保住我府吗”
谷公公沉思着说:“若是他肯开杀戒,只是举手之劳。”
沈汶忙追问:“肯开”
谷公公点头:“你四弟心地宽厚,虽然身有武功,但除非是自己练习,与他的师兄或者和我交手从不下狠手,只一味谦让,不能打斗。”
沈汶慢慢点头。
谷公公忽然问:“你是想让三皇子为太子”
沈汶看了看谷公公,决定直言不讳,低声:“何止太子,我要他成为皇帝。”
谷公公似乎微笑了一下,说道:“这就好。”
沈汶回了府,次日就与沈卓私下见面,说了沈强的性子。沈卓说:“我会让老关帮着他,而且,我临走时会好好跟他说的。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听得懂。”
沈汶说:“一定要保证能守住侯府一天。”
沈卓细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几天的话,我不敢保证,可是如果只是一天,他和老关,带着百人,围了祖母的小院,肯定能行的。”
沈汶也觉得不该有太大的问题,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比如,郑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