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谷仓大门被一群紧张的村民踢开了,一些人举着刀剑和长矛对准她（然而还生锈了），另外一些人惊恐地喊着那个死者的名字跑过去查看情况。
“我不是凶手。”涉川曜冷静地为自己辩护，“我是今天才路过的狩魔猎人,你们无需紧张。”
“我们当然知道凶手不是你,异乡人。”一位老者走出来,他虽然苍老，但看起来颇有威严，“我是这个村落的村长。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单独聊一聊。”
涉川曜正有此意,走出屋外与村长站在离火把较远的地方一对一地谈话。
“事实上,我们知道是高等吸血鬼干的。”
村长一开口就惊到狩魔猎人了。毕竟普通人最多猜到是吸血类的怪物，但不至于连专业名词都猜中。
“是有一个背着两把剑的男人告诉我们的。”村长指了指她背上的长剑,“哦，他胸前的吊坠跟你不太一样，好像……是一个狗头？”
“这是我们的派系标志,村长先生。比如我,就是‘狼派’猎魔人。”涉川曜忍不住出言打断,“您说的是不是‘猫’？”
“对对,好像是猫头的吊坠！”村长看起来有点糊涂，但还是坚持说完自己的话，“那个猎魔人叫做劳伦斯，他是两天前才到这里的,听说了村民遇难后向我申请了解决麻烦的任务。”
——原来是有同行在此！
“那劳伦斯先生呢？”
“他昨天就出发去追踪了,最快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如果你也想从中分一杯羹的话，我建议你跟他单独谈谈。”村长看似憨厚实则狡猾地说,“毕竟任务赏金就那么一点，我也只能拿得出一份而不是两份赏金。”
涉川曜：……
涉川曜：“那我先去检查一下谷仓里那个人的尸体。”
村长没有阻拦她,也许是觉得对付吸血鬼的专家越多约好吧。
可怜的羊倌躺在染血的谷物之中，尸体早已干透，五官凹陷，皮肤紧贴着骨头。他的脖子上留有两个拇指般粗大的孔洞——典型的吸血鬼动手痕迹。
涉川曜睁着狩魔人感官研究了好几分钟后终于发现了一点异常：在死者的衣领上，有一股淡淡的甜杏味。
真奇怪。
这个季节，哪来的甜杏子呢？
第二天一大早，涉川曜就见到了那位风尘仆仆回村的猫派猎魔人同行，那是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脸上有三道很明显的红色疤痕，看起来很凶悍，像是防御力高而著称的熊派而不像是以敏捷著称的猫派。不过外表凶悍的劳伦斯见到她也来了这里后十分诧异。
“您好，我是劳伦斯·亚兰，威伦人。”
“我是涉川曜，很高兴认识您，兄弟。”
劳伦斯笑着点了点头，又问：“这取名方式很少见……您是远东大陆那边来的吗？”
“对，我是混血儿。事实上，家父是远东人，跨海来做生意，不幸死在海难
里。”涉川曜耸耸肩，“我的母亲被一只女海妖给撕碎了，幸亏一个狼派的前辈路过才把我带回训练基地活了下来。”
“我也差不多……”劳伦斯有些悲伤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全家人都被吸血鬼吃掉啦。幸亏那天我在朋友家玩没有回去……算了，不说这些了。”
“咦，看吊坠的话，您是狼派的？我记得他们不收女性当猎魔人。哦，那个传说中的希里除外……老板娘，给我来杯啤酒！渴死啦！”这后半句是对酒吧大婶儿说的。
“我跟希里是好朋友，我们到现在还保持着书信往来。虽然从理论上来说狼派不收女性学徒，问题是我在通过了青草试炼后才有人发现了我是个小姑娘，所以……如今我是维瑟米尔大师的弟子，也是‘白狼’杰洛特的师妹——这两人您听过吧？”涉川曜习以为常地拿出门派的招牌人物来跟人打招呼。
“听过，当然听过！拯救世界的杰洛特嘛，据说狂猎之王都死在他手中。”劳伦斯十分配合地表示听过，“说起来，维瑟米尔大师身体还好吗？”
涉川曜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感觉这家伙怎么信息落后到这种地步，自己再蠢也知道对方门派的师匠最近是否有更迭的这个问题。说实话，老师死后，师匠这个位置就落在了杰洛特身上，那位天才师兄当之无愧。
“老师在先前对抗狂猎时不幸牺牲了。”
“哦！真抱歉！我这两年都隐居在山林里搞研究，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唉，不瞒您说，您是我这些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同行。”劳伦斯拍了拍脑袋，恰巧大婶儿送来了两杯啤酒——一杯是涉川曜先前点的，另一杯则是这位中年人的饮料。
“敬维瑟米尔。”他略显歉意地举杯。
“敬维瑟米尔。”涉川曜与他碰了碰杯子，表示原谅了他，虽然她也没有多少被冒犯到的感觉就是了。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谈谈关于这个村庄里出没的吸血鬼事宜？”涉川曜眨眨眼，明示道，“我只需要分一点点克朗，也许就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大忙……而且您也看到了，那家伙不是普通的吸血女妖或者什么卡塔卡恩，而是高等吸血鬼！全世界也就那么几只的存在！”
劳伦斯明显犹豫起来。
但他很快做出决定。每个猎魔人都是果断刚毅的人。
“一旦狩猎成功，我们可以五五分成。但是战利品归我，毕竟是我先来的，可以吗？”
“当然。”涉川曜点点头。
他们爽快地握了握手。
“事实上，我追踪这家伙蛮久了。”劳伦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小本子，羊皮纸与墨水的气味敏锐地传入涉川曜的鼻孔里。
“我在半年前猎杀了一个叫做艾萨克的吸血鬼，然后从那怪物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艾萨克是这位高等吸血鬼的直系血亲，它生前很崇拜那个创造与转化自己的家伙。你也明白的，这些老东西个个都隐藏着踪迹，说实话，我这么多年来也就见到了这个高等吸血鬼。”
涉川曜注视着劳</p伦斯的这张脸因为兴奋而略微发红，想起他刚刚说的全家都被吸血鬼杀死的事情，顿时理解了这份兴奋背后所隐藏的复仇情绪。
“好吧，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劳伦斯念出本子上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你们远东大陆的取名方式。”
“也许吧。谁规定远东没有吸血鬼了呢？”涉川曜不置可否，毕竟她也没有去过那个父亲生前跟自己描述过的故乡。
总而言之，两位狩魔猎人达成协议，根据劳伦斯探查到的线索，他们最迟明天就能找到对方了。
“不过这样不行……对方太强了，我们必须布下陷阱，将它引诱过来……”
劳伦斯表示自己手上有个合适的设置陷阱地区，之前的考查也是在那附近转悠，现在他可以和涉川曜兵分两路——一个引怪，一个埋伏。
“明白。”涉川曜冷静地说，“我去引诱它，首先我得准备一点药材来熬制魔药才行。”
然而说出这番话时，她脑海里想到的却是那宁可化作千百只蝙蝠逃走也不愿意随意与自己动手的那双鸢色眼睛。
两人向村长汇报了工作进展后，一同骑马离开了村庄，准备各就各位地进行准备。
“说起来劳伦斯，您是怎么找到这家伙的？”
“它杀了很多人。”劳伦斯说到这个咬牙切齿起来，“七十六人，涉川你想想这背后是多少普通家庭的破碎……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这大半年来我一直追踪着它！然而每次都晚了一步，这个家伙应该下地狱！”
涉川曜沉默地点点头，无论如何，保护民众是狩魔猎人的天职。
前面就是岔路，两个莫得感情的猎魔人并没有互相鼓励打气，而是彼此对视一眼就自觉地调转马头奔向各自的方向。
由于上午踩过点，涉川曜知道这个引诱点距离埋伏圈仅仅只有两公里的距离，一旦引诱成功，她骑马狂奔逃命即可。
涉川曜来到引诱点，这是一处森林中的平地，然而周围的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些许黄叶。
她将挂在马背上的新鲜山羊抱下来，在它的嘴里强行灌了一瓶颜色诡异的魔药后，山羊的眼神渐渐呆滞，最后一动不动了。
它没有死，但昏厥了，只是这睡梦中的气味对于吸血鬼而言拥有致命的香味和迷惑作用。
“抱歉。”
涉川曜向这只家禽道歉后转身骑马走进一旁山壁的阴影处，借着遮挡闭目养神，耐心地等待
猎物的上钩。
此时天色将暗，正是各种怪物外出觅食的好时机。
所幸，药剂效果很成功，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了昨晚那熟悉的音波声响从天空中急速俯冲而来。
涉川曜睁开了眼，取下背后的十字弓，箭头更换为对付吸血类生物专用的银质箭头，面无表情地揣在手掌里。
终于，无数蝙蝠落在地上，化作穿着沙色大衣的吸血鬼模样。
他看上去依旧没什么朝气，表情阴
沉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昏迷山羊。当然，指望一只吸血鬼充满阳光和活力似乎太过分了一点。
然后当他抬起头时，涉川曜早已一箭射过去！
名为太宰治的高等吸血鬼猝不及防，紧急闪躲之下还是肩膀中箭，对于他们而言剧毒的银立刻顺着血液流向全身，虽然太宰立刻拔出了箭支扔掉，但无论是手掌还是肩膀都被烫出了焦灼的黑印。旋即伤口迅速愈合。
“是你！”太宰眉头微微蹙着，“我昨天明明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为什么还要……”
“抱歉，我永远站在无辜者的这一边。你敢伤害那些普通人，你就是我的敌人。”涉川曜冷酷地又是一箭射爆，然后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跑了！
对待敌人，一定要冷酷无情。
太宰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头脑渐渐开始晕眩，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山羊的气味里蕴藏了魔药！
得赶快离开这里！
还有那个猎魔人……得劝她小心点……
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化作黑漆漆的蝙蝠追击而去。
此时的劳伦斯在约定好的山洞里蓄势待发，涉川曜一路策马冲进山洞里都畅行无阻，她惊讶地发现山洞内部的墙壁上和地面上都刻画着古老的金色阵法图腾。
“古代精灵王国的禁魔遗址！”劳伦斯得意地向她炫耀，“厉害吧？我修复了至少一半以上的内容！刚好可以拿来对付那个吸血鬼！单单这一条至少能禁他的一半战斗力！！”
“很厉害。”涉川曜心悦诚服地说，毕竟修复古代精灵留下来的阵法，不仅要精通古代精灵语、考古学、阵法学、符文学、附魔学……而劳伦斯这幅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短短几天内就修好了此地，说不定他这两年来的“研究”其实都是在这里！
等等……一个念头划过涉川曜的心中。
那他为什么刚好会知道那个高等吸血鬼会来到这里，刚好踏入自己提前修复好的陷阱里？--
然而没等她想清楚，就听见外面传来蝙蝠群扑腾翅膀的声音，面色阴郁的高等吸血鬼在两位狩魔猎人面前化作人形。
而劳伦斯大步向前，目光里迸发出了惊人的仇恨：“吸血鬼！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太宰治没有搭理他，只是目光沉重地看向涉川曜：“原来你跟他是一伙的吗？不对……你被骗了！快离开这个家伙！”
涉川曜闻言一愣。
被骗？
哪方面被骗？劳伦斯为什么要骗我？还是太宰治这个敌人在挑拨离间？
此时只见劳伦斯的脚下一踩，赤金色的精灵法阵亮起光芒来，一时间照耀得阴冷潮湿的山洞如同白昼烈日下那般温暖炙热。
要是普通吸血鬼，这一刻早就灰飞烟灭了。
然而高等吸血鬼不是，他们无惧阳光，因为他们是全世界吸血鬼的源头，是象征这个种族的最强力量之一。
“啧……”太宰不舒服地
眯起眼睛，犬牙弹出，利爪变长，面颊凹陷下去，露出了宛若凶兽一般的姿态。
但是旋即他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低声叫道：“居然禁止法术施展！”
嘻嘻，想不到吧。
狩魔猎人们没有了法术还能提前嗑药、抹剑油，但是对于高等吸血鬼们来说那是战斗力大大削弱。
眼看劳伦斯已经激动地冲过去和太宰治展开厮杀，涉川曜双手握紧银剑在一旁游走，剑尖对准了如同野兽一样厮杀的两人，准备随时找准机会上前帮忙。
太宰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废话，那么大的一个敌人在走来走去，不怀好意，瞎子才看不到。
“那边的狩魔猎人！”他在战斗的空隙中喊道，“你被这家伙骗了！”
劳伦斯不甘示弱：“别信他的话，吸血鬼最会花言巧语了涉川！快给我甩一发月之尘过来！他隐形了！”
的确，吸血鬼瞬间隐形和短距离瞬移到了劳伦斯背后——哦，这是天赋本能，不算法术的范畴——猫派的猎魔人格外敏捷的就地翻滚，躲过了致命一击。
涉川曜有点犹豫要不要砸“月之尘”炸.弹过去，这玩意儿对付会隐形的怪物特别有效，一砸一个显形。
“你这恶人，你今天就该死在这里！”劳伦斯怒吼着甩出一箭，几乎都没有瞄准，被太宰同样滑不留手地躲过。
“该死的人是你，杀害平民的人也是你！”高等吸血鬼冷冽地反驳道，“杀死艾萨克的凶手啊，你不知道他足足五十年没有碰过人血了吗！”
什么什么？这么多信息？那么劲爆？
平民是劳伦斯杀的？还有吸血鬼原来也可以不碰人血的活下去？
涉川曜懵逼了。
作为一个直来直往的乐天派，她很少会遇到这么复杂的情况。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劳伦斯吼得唾沫星子乱飞，“涉川，您为什么还不来帮忙？赏金还要不要了？”
涉川曜此时已经没有举着剑，而是改为拄着它在看热闹。
“我觉得您们二位的故事都很精彩，请继续讲清楚一点，我再决定帮哪一方。”
“什……”劳伦斯差点被她气死，这群狼派的混蛋果然不靠谱，居然有临阵倒戈的趋向？！
此时太宰治抓住对方走神的时机，一口咬在了劳伦斯的手掌虎口上，后者痛得惨叫一声松开剑柄，往后退去。
太宰原本还在微笑，忽然脸色变了——一道道黑色的血痕窜
上了他苍白的面庞，他的眼球不受控制地疯狂转动，黑色的血大口吐出。
“是高等黑血！”劳伦斯得意地大笑，“我提前服用了高等黑血！”
涉川曜顿时了然，那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剧毒炼金药剂，狩魔猎人喝下去都要喘个不停，吸血鬼要是不小心再饮用了含有“高等黑血药剂”的血液，相当于中了翻倍的剧毒……抱歉，这位朋友可以提前预订死神套餐了。
“你不要……咳咳，听信他……”
太宰此时此刻却捂着嘴对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在追查他……是他杀了人，咳咳……”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要被毒死了，还有心情挑拨离间？”劳伦斯嘲笑道。
然而头发灰白的狼派猎魔人抬起头，好奇地问自己的同伴：“他说的是真的吗？”--
劳伦斯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略微扭曲的笑容：“当然不。来吧伙计，趁着这家伙虚弱，我们割下他的脑袋……这可是很多狩魔人一辈子追求的荣誉。”
然而涉川曜没有如他所愿，只是问道：“我就想问问，当年杀害你全家的吸血鬼，是这家伙或者他的血亲随从吗？”
劳伦斯异样地沉默了，他唯独无法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当然，这显然说明了一点——当年太宰治没有杀他全家，他的手下也没有。完全是劳伦斯自己想杀掉更多的吸血鬼而搞出来的事情。
然而在这一瞬间，涉川曜串联了整个故事的真相。
虽然她总说自己傻乎乎的，但是能够走南闯北数十年的猎魔人，有哪个是真的傻子？
因为自小全家被吸血鬼杀害，所以劳伦斯极为痛恨这个种族。他在半年前杀了一个叫艾萨克的吸血鬼，从它身上找到了关于太宰治这位直系血亲的情报。随后为了钓出这位高等吸血鬼，他一路流窜作案，并故意模仿成是吸血鬼的动手痕迹。
太宰治在察觉到昔日老下属的异常杀人情况后前来调查和制止，不料却被一路引来了这片山里的小村庄中，一步步地走进了这个古代精灵王国的禁魔遗址……
最重要的是，先前劳伦斯在给她炫耀那个小本子时，她在上面闻到了极其轻微的……甜杏味。
我明白了，凶手就是你！劳伦斯！
但是看在赏金的份上，涉川曜想了想，说：“好的。我主攻，您失血过多，进行辅助。”
一旁已经毒性发作到站不稳的太宰治：……
没想到她会真的相信自己的劳伦斯：……
但无论如何，涉川曜都猛地提剑冲上前，然后——一剑斩向劳伦斯的要害之处！
做贼心虚的劳伦斯当然是立刻拔剑格挡，挡住了这一击，但他还是想最后再争取一下：“涉川！你是站在哪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