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樱本想说‘就这样吧不太好’,转念一想,真这么说了,万一贺振飞给江复生打小报告,他又抽空来视察……“很好,特别好。”
“……喔。”贺振飞说明来意,“是这样。高小姐从小就脾气暴躁,太情绪化――她的话容易误导人。有些事情,还是我们来解释更好。”
高小楠眼底的火瞬间点燃了,“哟,贺振飞,你好大的本事。当着我的面,你就敢离间我和陈樱”
贺振飞说:“只是叙述一下客观事实。”他瞄了高小楠一眼,似笑非笑,“我猜,刚才高小姐一定激情辱骂我上司了。”
高小楠扬眉,“怎么,江复生高人一等,别人不能骂的”
贺振飞笑了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总当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凡事讲究实事求是,陈小姐身为当事人,关于那一晚……她有权知道真相。”
那一晚
陈樱的脑袋嗡的一下,急忙说:“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尤其细节。”
高小楠附和:“对,你他妈的真有脸,樱樱是受害者,你非逼着她回忆,不就是让她受二次伤害”
贺振飞平静道:“陈小姐肯定是受害者。但也未必是唯一的受害者,对不对”
高小楠瞪他。
贺振飞回头看崔秘书,说:“那晚江总从欧洲飞回来,我不在,是崔秘书去接机的。当时的情况,她最清楚。”他欠了欠身,转身往外走,“我先回避。”
比起在车里的时候,崔秘书此刻显得十分冷静。
“首先,陈小姐,作为女人,我明白你在这事上受了多大的打击和伤害。这种事发生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是――”
高小楠冷冷道:“有事说事,你当慰问受害者呢。”
崔秘书并不生气,继续说:“江总那几天本来就病着,因为国内有事必须他亲自到场,他带病连夜飞回来。机场回去路上发作,高烧三十九度――我本来打算请他的医生,可江总坚持不用,说太困了,吃点药,明天醒后再作安排。”
陈樱听着听着,思绪忽然就飘远了。
梦里浓稠如墨的黑暗,男人炽热的身体,低哑的嗓音……真的,只是梦吗
“我当然不敢答应,一直劝他,然后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早上带我女儿出去玩,打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女儿在医院。”
陈樱一惊,问:“没事吧”
崔秘书笑了笑,“皮外伤。怪我妈小题大做,电话里直哭,我听了急的不行,实在没心思继续劝江总,请示一下就走了。”
高小楠凉凉道:“忘关门啦”
崔秘书皱紧眉,神色肃穆,“当时我几乎是夺门冲出去的,大衣口袋里只揣了手机,包都忘记带走。我以为,那是个高档小区,外来人进不去,江总独占一层,已经很晚了,不该出什么差错――”停顿片刻,深深一叹,“陈小姐,这是我入职以来最大的失误。对你,对江总,我真的很抱歉。”
她对着陈樱鞠了一躬。
陈樱想了很久才有点头绪,“你是说……门没关紧,后来我闯进去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高小楠说:“江复生有套公寓在你楼上。”
陈樱在家里住了一年多,头一次听说江复生是自己邻居,有点懵:“啊”
崔秘书解释:“你在的那个小区,开发商是盛华地产。当时江总留了一套,一直闲置。那天晚上他生病,就近住下了。”
难怪。
问题是……
“我为什么会走错楼层”
高小楠一直冷着脸听,直到这句。她眉眼冰冷,“你问王莎莉和蒋桥桥。”
陈樱蹙眉,“莎莉姐”
高小楠烦躁得直想抽烟,可一个月前就被哥哥逼着戒了烟,于是烦上加烦。
“车祸后你想避嫌,王莎莉就撺掇你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从前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是江源养的金丝雀,不敢打你主意,现在江源和蒋桥桥半公开了,你从盛华出走,他们当你争宠失败,胆子也肥了。”
“那天晚上有个饭局,几个投资商在场。”
陈樱听的入神,可高小楠不往下说了。她问:“然后呢”
高小楠脸色越来越难看,斜睨一眼崔秘书。
崔秘书说:“你们聊,我去一趟卫生间。”
门重新关起,高小楠却迟迟不往下说。
她在沙发上坐下,好一会儿才开口:“王莎莉觉得你扶不上墙,跟着你没前途,背地里早打算跳槽,蒋桥桥那边抛出橄榄枝,两个贱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就差条件谈妥签合同。”
陈樱不生气,实事求是的说:“我肯定扶不上墙。”
一场秀就那么点时间,台步可以下苦功夫练,台风能日益完善,定点动作的细微表情都曾在镜子前演练过千百次。
硬照也是如此,她的性格不适合这一行,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一张照片,台下三年功。对准镜头眼神或冷艳或明媚或坚定,拍完松一口气收拢羽毛继续当鸵鸟。
突然叫她去演戏怎么行,那可不是几小时拍摄能解决的。
“莎莉姐不想带我也能理解,人各有志。”
高小楠对她又佛又丧的性格习惯了,这会儿懒得动气,“那晚蒋桥桥约王莎莉见面谈事,饭局上王莎莉心不在焉,你被人灌了动过手脚的酒,路都走不稳。王莎莉急着赴约,把你送回小区,往电梯里一扔就走了,你按错了楼层。那时候……”
她嗓子里像堵了一块石头,特别疼,好半天才抬头,声音哑了:“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对不起啊,陈樱。”
病房外的独立休息区。
贺振飞盯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刚发来不久,算算时间,应该是江复生在机场路上即兴发挥的。
“掉一滴泪,罚三年奖金。”
这话看的贺振飞压力山大,又莫名好笑。
据说,男人都见不得喜欢的女人哭,他以前不知真假,现在看江总这牵肠挂肚的表现,没准真有几分道理。
他见不得人家哭,还担心人家在别人面前哭。
江总难得杞人忧天啊。
贺振飞看人一向很准。
陈樱这姑娘,自卑懦弱,逆来顺受,哭也只会躲在人后,用被子蒙着头。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崔秘书,说:“差不多了,回去吧。”
两人起身回病房。
刚开门,就看见陈樱惨白着脸,整个人处于一种危险的崩溃边缘,恍恍惚惚的,“所以……所以梦是真的,不是他强迫我,是我闯进去把他――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