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丰带着家人回到了古镇。
十几口子挤在一起, 吃饭喝茶都要碰头。像他们这样回乡躲避的不少, 镇子上的人口多了好几倍,粮食紧张起来,物价也跟着飞涨, 禽蛋类更是稀缺。
对老百姓来说日子更艰难了,可再艰难也得过下去啊。
为了节省口粮,江家人喝起了米粥。
沈晓月也提着小筐子,跟太太和舅舅下地剜野菜。几天下来, 嘴里寡寡的,涩涩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
她摸了摸小脸,觉得瘦了。
再看看豆豆也是面色苍白, 粉嫩之色都没了。
江太太搂着外孙直叹气。
“瞧瞧,镇子上连个鸡蛋都见不到了”
江瑞丰也不禁叹道“这就是战乱之苦啊”
“外公,等解放了就好了”
沈晓月仰着小脸说道。
对解放一词,江瑞丰虽然早有耳闻, 可具体怎么个解放法却是一知半解。
他跟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埋首于学问, 对时局持观望态度。这也跟国统区的宣传有关,对广大民众进行了误导, 甚至是妖魔化的宣传。
历史发展的进程是不可阻挡的。
解放大军势如破竹,沿东线快速挺进。
不过两天,姑苏城被包围了。
在外围战中,虽然做了抵抗, 可内部早就被瓦解了,领头的将领都跑了,底下的自然没什么反抗。城里的地下组织把工作做得很好,电信局、发电厂、面粉厂都被保护起来了,与前来搞破坏的溃军做了英勇斗争,保证了城市照明和通讯畅通。
一夜之间,姑苏城解放了。
在地下组织的配合下,一批南下干部顺利地接管了城市。安民告示、八项纪律宣传开来,市民们打消了疑虑,夹道欢迎这支威武之师。
新旧政权做了交接,城市秩序迅速稳定下来。
一支部队开进了古镇,进行休整。
镇公所里搭建起了临时医院,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战士在街边巡逻逻,军需后勤和宣传工作也展开了。
一时间,街巷间贴满了安民告示和宣传口号。
河道里也异常繁忙,运粮船排起了长龙,物价也落了下来。
镇子上也组织起来,城里的学生赶来支援,街道上成群,打快板的,做演讲的,贴标语的,很是热闹。
江家倒是安安静静的。
江瑞丰发了话“都在家里呆着,不要出去乱跑”
没过两天,一位戴眼镜的赵先生找上门来。
“瑞丰兄,快出去看看吧,城里变化很大啊”
江瑞丰受老同学之邀,搭乘马车进了城。
他回来后,很是激动。
“解放了,新的时代开始了”
当晚,江瑞丰坐下马灯下写了一篇文章,抒发着感想,对国家和未来充满了希望。
解放战争在持续着。
镇子上搞起了“支前”活动。
运输队、担架队纷纷成立了,还征调了一批民工支援前线。妇救会也挨家挨户地做宣传,号召广大妇女走出家门,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
受热烈气氛感召,江家上下也忙乎起来。
江瑞丰时不时地出去开个会,写写稿子。江瑞启夫妇接了单子,忙着赶制军服,腰都直不起来,江太太也在一旁帮忙。江采晖被几个同学拉着,去街上搞宣传。只有江瑞良两口子去摆馄饨摊子,再忙总得吃饭吧
家里就剩下太公和太婆坐在天井里,看着豆豆跟着几个小老表大呼小叫地玩耍着。
沈晓月也不甘落后,拉着太太去镇公所。
“姆妈,你可别化妆哦,穿得要朴素一点”
她要改造太太,要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江采莲没干过什么活,那些脏活累活也干不了,可她有文化,就帮着宣传队写标语口号。
宣传队里多是青年学生,有男有女,兴致很高。
江采莲伏案书写,沈晓月踩着椅子在一旁磨墨,跟个小大人似的。同志们见了,都夸小姑娘是革命的接班人。
沈晓月干得更起劲了,每天都准时去报到。
这天上午,母女二人又去镇公所。
刚上了石拱桥,就听到“嗒嗒嗒”的马蹄声。远远望去,几匹骏马从镇外飞奔而来,到了镇上就放慢了速度,怕伤着行人。
“老乡,请问镇公所怎么走”
一位身穿军服,腰里扎着皮带的青年军人勒住战马,朗声问道。
“唔,沿着河道直走,走到头就到了”
江采莲看着马背上的将士,真是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即便穿着土黄色的粗布军服,可打着绑腿扎着武装带却显得格外精神。
这种精神面貌给人以力量,印象也特别深刻。
骑马的军人走了,江采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母女二人到了宣传队,见几匹战马拴在柱子上,就朝那边瞄了瞄。一位身材高大的瘦削男子从屋里出来,看到二人就点了点头。
原来,他就是刚才问路的那位青年军人。
沈晓月仰着小脸望着他,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听到有人喊“夏同志”,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不会是书中的夏春望吧
沈晓月起了好奇心。
就跟着夏同志,粘着人家问“叔叔,您叫什么名字啊”
青年军人看着这个小囡囡,就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孩子追问他的名字,不禁起了童心。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啊”
“唔,我就是想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