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都知道这事儿,只不过王妃没让嚷嚷,不许外传,今日又出了稀奇事,不仅赔了一篮子栀子花,还有两大花瓶插花,当然那插花手艺极其的烂,完全没有主次之分。
“搬进来我瞧瞧。”王妃倒是来了些精神。
几个丫鬟把花瓶和花篮抱了进来,花篮里摆着的栀子花倒是没什么好看的,看着都是今早才摘下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全都水嫩嫩的。
至于那两个花瓶则更有意思了,瓶子里的花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全是盛放到最好的时候,只不过插花一行要讲究主次之分,才能更加协调好看,可这两瓶里面全都是主角。
飘雪是个识货的,立刻轻吸了一口气,急声道:“王妃,这不是侧妃院子里的粉绣球嘛。奴婢记得后院里只有她那儿的粉绣球培育成功了,咱们院子里的死了两盆就没栽过了。还有这白茶花和绿牡丹,可都是侧妃得意之作,这是谁摘来的,还送到您的院子里来,不是添乱吗”
王妃极其爱花,或许是对王爷极度失望,身边的世子爷和三爷逐渐长大,就给自己找事儿做,最近几年越发喜欢养花了,不拘于品种,只要是她看上眼的,就都种一种。
甚至院子里还搭了木梯子种爬山虎和葡萄,一到夏季,就是天然的凉棚。
王爷知晓之后,请了好几位花匠来,帮助王妃种花,侧妃也上赶着凑热闹。
当然侧妃只喜欢名贵的品种,还喜欢种那种异色突变的,她院中好几盆花都是北齐数得上的,完全给她争脸,光以赏花宴散出去的请帖,几乎每月都有好几回。
可是现在那些开的最好的花,估计全都被剪下来了,就静静地躺在这两个花瓶里,有些杂乱又笨拙的插花工艺。
“莫慌,这是他送我的赔礼。”王妃对于花倒是没看几眼,视线集中在两个花瓶上,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怀念的意味。
她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瓶身,轻笑着说了一句:“这一对花瓶还是我的陪嫁,当年望京正盛行这种烤瓷法,我娘怕北地没有,让人千里迢迢的送来,其他的嫁妆都先到了,只这一对瓶子怕碰碎了,走得极慢,到我出嫁前一日才到北地呢。”
王妃轻声细语的说着,面对这一对花瓶,似乎将她所有的柔情都勾了出来。
两个丫鬟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能够得到王妃陪嫁的人,除了世子爷和三爷,这王府里没有旁人了。而三爷还没回来,府上唯有世子爷在,能做这事儿的人,显然呼之欲出了。
毕竟那两位爷是她教养疼爱长大的孩子,什么吃用,她都给最好的,王府里没有的,她就从陪嫁里出,虽说她的亲事并不被人期待,可是她的十里红妆,时隔数年依然是北地人饭后的谈资。
稍微年纪大一点的百姓,都能记起那一天红妆漫天,王妃的嫁妆单子唱了一天一夜才完,中途换了两个礼官,都是声音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对花瓶还是世子爷很小的时候,王妃送与他的,当时刚把他抱到身边养,小家伙一点点大,黑白的大眼睛透着好奇和恐慌,他刚失亲母,不知这位嫡母是否好相处。
王妃就把这一对花瓶送给他,并且把这花瓶的来历,已经运送的难处告诉了他,之后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跟他说:“我送你这对花瓶,是想告诉你,母亲对孩子的呵护总是这样,哪怕在外人看来是个无用功,可她依然会把最好的东西送过来。我会像我娘亲对这花瓶一样,爱护你。哪怕相隔千万里,我依然念着你。”
她抱着他,就这么看向窗外小半个时辰,之后是他第一次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是在喊她:“娘。”
从此他就是她的孩子了。
王妃也一直兑现着自己的诺言,哪怕朝廷要她的孩子去望京当质子,王妃也从不曾与他断了联系,相反还恳求身在深宫里的手帕交,多多照顾她的孩子。
如今这对花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插满了他摘下的花朵,显然是他精心挑选的。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淘气的促狭鬼。”王妃伸手抚了抚瓶身,脸上带着一抹欣慰而怀念的笑容,就让人把桌子上之前摆的花瓶撤换下来。
飘雪立刻劝了一句:“要不都摆在里间吧若是被侧妃知晓了,又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儿,虽说您不怕她闹,可她胡搅蛮缠起来,总归是让人费神。”
王妃摆了摆手:“让她闹,我还怕她闹不起来呢。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就算没这花瓶,她也得唱一出戏给人看!”
她的态度完全就是无所谓,两个丫鬟不再劝了。
今日王爷要回来了,的确正如王妃所说,侧妃憋了这么久,必定是要闹幺蛾子,没有这件事儿,也有旁的事儿,债多不压身,何必管那么多。
雨落捧着花瓶小心翼翼的送过去,看着花瓶里乱七八糟的花朵,不由得想笑。
她记得世子爷的审美一向不错啊,还为了陪王妃解闷,母子俩一起上过插花课,结果今日这技术竟然这般烂,想来因为花是让人偷来的,他插花的时候就有些心神不宁吧,才发挥的如此失常。
王妃还一句话丢在心里没说出来:就算是王爷跟她闹又如何,又不能为了旁人辜负自家孩子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