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处理后, 大宝的体温已经降到385c, 文教授看完孩子,让他住院继续观察治疗。
大宝爸爸明早还得上工,只留了奶奶陪床照顾。
临走的时候, 看上去精神点儿的大宝认真地跟大人们挥手再见,带着骄傲的语气强调:“教授爷爷说我好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生这个病了。”
余秋摸摸他的小脑袋, 点头肯定:“对, 我们大宝很厉害。”
乌篷船沿着原路返回。
乡间人习惯早睡, 他们离开公社码头的时候,镇上不少人家已经陆续熄了灯火,只卫生院还亮着晕黄的灯, 跟天上的明月遥遥相对,瞧着给人说不出的温柔与慰藉。
夜色深了,河面上弥漫着朦胧的水雾。
知了睡着了, 青蛙与蟋蟀也倦了眼, 收住鸣叫, 衬得船桨激荡河水发出的声响分外清晰明亮。
“这回不慌嘞, 道生哥。”何东胜点着竹篙, 面上笑嘻嘻的。
“不慌不慌。”陈道生连连摆手, 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抱到余大夫面前的时候, 我就不慌咯。我晓得余大夫肯定有办法。”
余秋赶紧摇头:“我自己也吓得不轻,亏得文教授又回来了。”
其实白子乡公社卫生院是想请他歇一晚,明天再派车把他送回来。但是文教授担心会误了明天在红星公社的工作, 硬是坚持连夜赶回来的。
“你也别谦虚了。”何东胜笑容满面,“你处理的不挺好的嘛。放心大胆地干,我看你以后保不齐就能当个正儿八经的大夫。”
“对对对。”陈道生连连附和,“当吃公家饭的卫生院医生。”
赤脚医生毕竟还差了层皮,有机会捧上铁饭碗就妥当咯。
余秋扯扯面皮,谢谢啊,她一省人医的主治医生当基层卫生院大夫。挺好,起码基层事少,情况严重的疑难病例可以转院。
乌篷船跟船上人的心情一般轻快,哗哗往前冲。清风逐明月,桨声映荷香,小船不多时便靠了岸。
余秋踩着船头跳下去,打声招呼赶紧准备回知青点,她总觉得月经带里头的草纸撑不住了,亟需后备军替换。
唉,还是得问田雨借钱,不然自己连替换的草纸都用不起。
何东胜喊了一声她:“小余大夫,等等,你的包忘拿了。”
说着,他拎出了布包。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抢过包。妈呀,这里头可装着她被姨妈血弄脏了,助产士又帮她洗干净了的裤子。
何东胜瞥了眼她身上肥大的军绿色裤子。因为洗涤的次数太多,布料已经薄得跟张纸似的,而且裤脚也显出了毛边。
这条不合身的裤子还是助产士江湖救急,临时借给余秋的洗手裤。
郝红梅要比余秋矮半个头,没办法拿自己的衣服给同伴穿。
年轻的生产队长了然于心:“裤子被血弄脏了吧。”
余秋脊背一凛,顿时尴尬得不行。又来了,那种藏雷的感觉。
虽然说女性生理期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但这毕竟是个人私密问题,她完全没兴趣跟个大小伙子讨论这话题。
这孩子是不是傻,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能大喇喇地说这些
说好的七十年代人淳朴,生理卫生知识极度缺乏来着呢
“燕子生娃娃这回吃了大亏吧。”何东胜叹了口气,从船舱里头拿出马灯,“我听着声儿,她妈妈都吓哭了。唉,十颗米一滴血,这回她可得好好养着才能补回头了。”
说着,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小赤脚医生手里头的包,然后拎起马灯朝前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余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沾在裤子上的血是李燕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立刻清清嗓子,赶紧谢绝生产队长的好意:“不必,月亮挺亮堂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余秋总觉得那月经带不靠谱,卫生纸吸水性太差了,她都怀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身处生理期的私密简直昭然若揭。
做女人真不容易啊,尤其是艰苦年代的穷女人。她还是离人越远越好。
何东胜已经拿出火柴要点马灯:“没事,就几步路的事。”
他话音刚落,前头就传来惊喜的声音:“回来了”
余秋循声看过去,朦胧的月光下,岸上大柳树边上影影绰绰显出个人影。
何东胜点燃了手上的马灯,才照亮原来是三个人,哦不,是五个。
田雨抬脚往船边跑,桂枝手里头抱着小女儿,小宝则趴在胡杨怀中。两个小家伙显然累极了,全都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余秋急了,赶紧催促人回家:“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河边蚊子多的要命。万一被咬了传染上大脑炎,麻烦就大了。”
原本自己的两位同伴想跟着一块儿去卫生院,被她硬撵了回头。当时大宝的病情又不明确,还不晓得要几时才能处理好,他们明天不打算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