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沉默了,只默默地喝汤。
餐厅一并陷入沉默,直到家里头的工人跑过来寻找苏志国,夫人的电话。
苏老爷子再度暴怒“怎么去了医院还不够,要我们全家人都跪在他床边伺候吗?谁让你把他带回来的?他不是想去柬埔塞吗?立刻丢回去。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热脸贴冷屁股还沾沾自喜的东西。他以为没我们家源源不断的供应钱财物资,人家会看他一眼吗?现在人家要大权在握了,这点儿物资人家都看不上眼了!”
苏志国被老父亲一顿咆哮,顿时接电话也不是不接电话也不是。
还是苏嘉邦机灵,趁着爷爷吼父亲的时候,自己偷偷溜了出去,赶紧接听母亲的电话。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想必母亲也不会自己往木仓口上撞,非得激怒爷爷。
苏母是真的没办法了,她的小儿子坚决不肯接受治疗。人进了医院,要做检查,得抽血吧。小儿子虽然神志不清楚了,却坚决抵抗,完全不配合。
眼看着他烧得越来越厉害,做母亲的人心急如焚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苏嘉邦觉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讲母亲。弟弟不配合治疗,直接绑起来不就结了。精神病院的病人有谁会配合治疗?脑子都不清醒的人直接绑起来拉倒呗。
当着母亲的面,他自然不能这么讲,只好表示他会尽快转达父亲。
苏嘉邦还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悄悄提醒父亲呢,结果人刚到餐厅门口,爷爷就直接冷笑“我们的玉皇大帝跟西王母又传达了什么指示呀?”
余秋听得眼皮子直跳,什么时候玉皇大帝成了西王母的儿子了,不过玉皇大帝跟西王母是什么关系呀?理论角度上讲,应该是全帼正协主席跟全帼妇联主席这样的同事关系吧。
苏嘉邦叫逮了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小弟不肯接受治疗,在医院里头闹腾的厉害。”
老爷子连连点头“不错,他还知道礼义廉耻,晓得他没有资格躺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他的阿伟安公死的时候,可是连卷破席子都没有。”
苏志国有些焦急,又不敢忤逆父亲,只能端坐在餐桌旁,没有任何表示。
余秋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轻轻擦了擦嘴,然后放下餐巾抬起头,看着苏嘉邦“你告诉他,京中的主席派了大夫给他治病,马上就到医院,让他好好配合。”
苏老爷子面色铁青,跺着拐杖发火“你不许去!”
余秋苦笑“再这么闹腾下去的话,明天我妈妈要如何入土为安呢?你担心我妈妈的坟墓在大陆会被人挖了,我现在也很害怕她的骨灰会被人挖出来,直接倒进阴沟中。”
就凭这位二表哥的疯狂劲,拿着机木仓扫射全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上过战场杀过人,心态已经完全跟一般的红未兵不可同日而语了。因为在他看来,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北田武那样的是朝自己动手,他这样的可以直接屠门。
谁让这屋子里头的人都流着资产阶级的血,肮脏的,剥削劳动人珉剩余价值的血。
苏老先生面上显出颓败的神色。他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小孙子。让他丢去帼外上学是没用的,他还会跑,自己往木仓林弓单雨里头跑。打断他的腿,绑起来锁在家里头吗?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逃,而且儿媳妇也会变成他的同盟军。
“妇人之仁,慈母多败儿!”苏老爷子跺着拐杖,气愤难当地训斥儿子,“你等着吧,你会亲眼看到你们夫妻是怎么养出了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孽障。”
他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离开了餐厅。
苏家父子如蒙大赦。苏嘉邦慌忙要去开车,却被余秋拦住“你留在家里,舅舅开车就好。瓦公年纪大了,又接连受这么多刺激,我怕他身体会吃不消。”
说着她又转头看何东胜,“你也暂时不要走,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立刻处理。”
何东胜有些担忧她“你一个人过去吗?”
余秋安慰男友“没事,我不过是去讲几句话而已。他们那里有现成的医生。”
马来西亚医疗是出了名的,经常在帼际各种评选当中获得全球最佳医疗帼家之类的桂冠。这儿的医疗以物美价廉而著称,大部分医疗团队都获得了帼际认证。
余秋完全不打算自己亲自插手那位苏嘉恒的诊疗。说起治疗疟疾,术业有专攻,这儿的大夫应该更擅长才是。
苏志国赶紧去开车子,余秋坐上车后,就听见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她没有开口安慰这位焦头烂额的父亲,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嘉恒蠢吗?他当然不蠢,他是标准的高材生,说不定智商比自己还高。从他对付家人的手段来看,他距离蠢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仅他不蠢,他的那些同伴也不蠢。他们想要消灭剥削特权错吗?严格来讲也不算错。每一个被压榨被剥削的人都渴望奋起反抗,不愿意成为别人赚钱的工具。
余秋头靠在车椅上,看着车窗外的灯火不停地被汽车甩到身后。这世间之事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就找到答案,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沉浸在痛苦之中了。
汽车停在了门口,虽然说是诊所,但苏家的家庭医生供职的诊所其实就是一栋私人综合医院。
苏志国显然对这儿非常熟悉,他们没有寻求护士小姐的帮助,直接就进了病房。
苏嘉恒已经烧得稀里糊涂,嘴里头却反复嘟囔着“longlongliveschairanao。”
看样子他的确够呛,居然已经忘记自己会说中帼话,又开始出口转内销,表达自己的胸臆了。
房间角落里头蜷缩着家庭医生,正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苏母在旁边抹眼泪,不停地同他道歉,一个劲儿的拜托。
然而家庭医生似乎吓坏了,一直不停地摇手,匆匆离开了病房。
医生护士试图禁锢他,然后给他上治疗。可是苏嘉恒不是一般的病人,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他不仅受过专业的战斗训练,他还正经的实践过。即使是烧得稀里糊涂,但医生护士靠近他的时候,他仍然会给予剧烈的反抗。
这种反抗不仅仅是挣扎,而是出手攻击。也许混沌之间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也不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医生护士想要按住他的时候,他出手如电,直接卡住了家庭医生的喉咙。
假如不是因为家庭医生距离他的位置有点儿远,假如不是因为他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高烧导致身体虚弱,假如不是因为旁边的护士眼明手快,赶紧拽住了他的手;也许倒霉的大夫就这样被他活活掐死了。
美帼人装备精良,靠木仓支弓单药的话,虹色高绵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同样的,虹色高明的战士不惧生死,他们采取的都是近身肉搏的杀招,招招毙命。
家庭医生完全不想沦为苏嘉恒开辟第二战场的受害者,他死里逃生赶紧逃之夭夭。
苏嘉恒脸上浮现出笑容,似乎为自己赶跑了侵略者而骄傲。
苏母捂着脸放声大哭,现在这个样子,护士都不敢给儿子打镇静剂。谁敢靠近他?谁愿意白白送死?
余秋叹了口气,她看到了堂吉诃德,她看到了自焚的狂热斜教,她看到了人体炸弓单,她看到了可怕的极端。
信仰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信仰其实是中性词,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会通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每个人都渴望自己能够拥有纯粹的信仰,因为这样他们的灵魂就能够得到安宁。
可惜的是,有的时候纯粹的信仰等于极致的可怕。
余秋靠近苏嘉恒,嘴里头轻声念叨“主席万岁,公产煮义万岁,伟大的劳苦大众万岁!全世界的无产阶级万岁!全世界的人珉万岁!”
这话像魔咒,安抚了躁狂的苏嘉恒,他挣扎的幅度明显减小了,他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因为高热,他嘴里头嘟囔的话音已经听不清楚。
余秋没有在意他说什么,她只自己说下去“我是从京中来的,我是优秀的知青。我曾经给伟大的总理看过病,我接受过伟大主席的接见,曾经与他长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电影,但我很愿意将领袖的关切传达给你。”
苏嘉恒立刻睁开了眼睛,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光,他朝余秋的方向伸出两只手,满怀渴慕地看着她。
余秋朝他微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点头肯定“让我们团结起来,赶跑美帼侵略者。”
苏嘉恒不住地颤抖,整个人都不停地打哆嗦。强烈的幸福让他头晕目眩,他流出了激动的眼泪。
苏母捂着脸在边上嚎啕大哭。
病床上的苏嘉恒又开始上下牙齿咯咯作响,他的疟疾打摆子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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