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藏的刀?”看着仰面躺在病床的清秀青年,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张树曜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花板上的格纹,对外界的话不作反应。
医生见他这副油盐不进抵死不认的模样, 心中生了气:“你今天是装的对不对?是因为得知了你前女友要来的消息,
你才这么反常。你以前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今天突然说要画画,还特意藏了刀。”
他望向张树曜的眼神满是斥责,“你这么一番精彩表演,到底想干嘛?”
张树曜本来打算对这个年轻的医生的任何话都充耳不闻, 没想到听到了对方可笑的问题。他偏过头,
明亮干净的眼睛里略过一丝戏谑:“你觉得我想干嘛?医生?嗯?”
他把无辜可怜的医生盯得脸颊泛红, 才慢悠悠重新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说:“我只是个想祈求她回头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她来了,她还是在乎我的。”
张树曜眼神迷离, 双手托着后脑勺,一只腿伸直躺着, 另只腿不安分的屈膝。说这句话时,他嘴唇阖动, 固执的认定是林棠溪依然放不下他,
才会来寻自己。
至于无关的人例如张爷爷怎么会知道林棠溪要来的消息, 张树曜下意识选择置之不理了。
此时的张树曜整个人被虚拟的幸福包裹,脸上不自觉发烫,嘴里轻轻呢喃道:“你说, 我要是死在她面前怎么样?”
医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没闹懂他的逻辑。
张树曜目光直直的望着无人处,
神情眷恋缠绵,仿佛是透过空气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他自顾自地说:“反正她快不爱我了,多好的机会啊。我死在她面前,让她记住我久一点。”
张树曜唇齿轻轻碰撞,缱绻的重复念叨:“最好能久一点,再久一点。”他语调悠长轻柔,仿佛是在无人处,念着世上最动情的情诗。
他的表情认真眼神太过狂热,使得站立在一旁的医生浑身发冷,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想要远离面前的疯子。
张树曜根本不搭理胆小的医生,他疯了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最后久久凝望着被自己盯了几个小时的天花板,眼睛已经干涸发酸。最后,张树曜下定了决心,极轻又极其认真地说:“我要吊死在这里。”
“等她推门进来看我,就在这里。”
医生吞了口口水,大喊大叫着逃离了这间满是寒气的屋子。
——
“所所所,所以他真的说要吊死在我面前嘛?”林棠溪看着在自己面前的医生,舔舔嘴唇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医生也被吓得不轻,他刚出实习就遇上了张树曜这变态,认定人间险恶的他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转行了。
医生回忆了当时的场景,诚恳发誓:“上帝保佑,他是个疯子!”
林棠溪一拍桌子,“嘿你这人怎么骂人呢!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啦?我要投诉你!”
医生:……
他换了个学术用语:“因为你们分手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他患上了十分严重的精神疾病。”
林棠溪收回手,很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她身体前倾,急切地说,“他上次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死在我家,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医生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奇怪,不许外人说张树曜一句不好,自己却吐槽的很欢。
但可怜的医生已经领会过世界的险恶了,为了自己不被投诉,只好顺从地说:“是的。小张先生求生意愿较弱,一直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对一心寻思的他来说,死在你面前可能就是他目前的最大心愿了。”
林棠溪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情侣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那么不干不脆了。
社会上也有分手了就要死要活的渣男,但那些人都是没出息没前途的渣滓。他们离开了优秀的前女友后,便失去了跨越阶层的机会,所以自私贪婪的他们才会用尽一切办法不想分手,例如自杀威胁纠缠对方等等。
可张树曜他图什么啊!!!林棠溪身为当事人自己都没想明白,张树曜家世好自身能力优秀智商出众,长相更是能吊打靠脸吃饭的流量小生。他这样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怎么就一根筋认定了自己呢!
林棠溪这么想,便也问了出来。
医生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我们也有专门研究,后来得知小张先生其实还患有极其严重的情感冷漠症。他身体不好一直独居医院,他父母对他身体健康状态不满意,加上忙于生意也很少跟他交流,所以小张先生他头脑中关于亲情和家庭的观念一直十分单薄。”
“童年的不幸没有随着他长大消散,反而造就了他一生的阴影。据我们收集的资料显示,他对周遭的人礼貌亲切,实际上他从没有将那些人放到心底。小张先生的追求者也很多,可因为自身生长环境的原因,他没有爱情观念,更没有与人组成家庭的意愿……直到你的出现。”
这是林棠溪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的得知了一个与自己眼里完全不一样的张树曜。她以前一直以为,张树曜就是生活在童话中的阳光开朗的王子,他风度翩翩对每个人都招待周全。
原来,不是这样的吗,原来他也很痛苦吗。
医生继续说:“我们研究了你们相处的资料,最后得出结论。小张先生心思敏感,一直处在极度不安的状态,而那个时候的你,给了他最大的安全感与爱意。打个比方吧,就好比漂泊在海上的人有一天找到了一块木头,虽然这根木头不足以乘载他,可至少你给了他希望。”
身处黑暗中的少年,忽然触碰到了从未窥见过的阳光,叫他如何抗拒?恰好张树曜这人在感情上还很固执。
林棠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张树曜有这么重要,这么,意义不凡。
她喃喃道:“怪不得他总是揪着几年前的承诺不放……”而她还总是嫌他烦人。
医生说:“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因为他什么都抓不住,便只能妄想依靠最无用的誓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小张先生那么聪明,他当然知道,誓言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他只是,没有其他可以要挟的了。就比如他总是想自杀,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让你记住和动容的方式,除了自己这一条命便没有其他了。”
医生此次是怀揣着重担来的,可他做不到像上司要求的那样蛊惑林棠溪,而是认认真真的解释着林棠溪从未明白过的东西。
那些她似懂非懂,纠结困惑的谜团,都将在今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