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妖精坐在精灵王的肩头,温驯地闭上双眼,合掌轻吟。他们身前的甦生泉喷薄而出,包含能量的泉水顺着溪涧汇入碎月河,又沿着无数支流流淌自世界各处,它渗入地面,逐一点亮大地深处的脉络。
坠星海的海面翻滚着,身长数百米的利维坦浮出海面,展开狰狞而璀璨的鳞片,掀起的浪涛拍碎崖壁,它是如此巨大,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在近海海岸这头巨兽裹杂着怒涛,跃向高空。
熔炉山脉的深处,矮人守护的岩浆池正剧烈沸腾着,那力量浸透地脉,如此灼热又如此温柔。
头生双角的银狼傲然立于南境山林之巅,它高声长嗥,激起应声无数,月光与它的皮毛一样皎洁。
叙拉火山发发出隆隆巨响,一道大门自岩浆深处打开,形态各异的恶魔倾巢而出,为首的是一头燃烧的龙,它身披魔焰,面目狰狞,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噩梦缠身。
白昼公国的神殿之中,圣女手握权杖,轻声祷告,金发间的头冠圣光流转。而神殿的穹顶上,羽龙的雕塑昂起头颅,它张开雪白羽毛的双翼,破空而去。
光明羽龙与灾厄之主在空中相遇,它们静默半瞬,互相别开脑袋,奔赴同一个方向。
广为传颂的,不为人知的。
苏茜曾得到过许许多多称号,来自光明的,黑暗的,法师,龙族,精灵,矮人,不胜凡举,此时也早已与系统一同崩碎。只剩下最初的那一个
称号
描述若以善意待世界,世界将以善意回报你。
曾经的繁星环域为世界孤独陨落,而这一次,整个世界都为它苏醒。
在战乱边境的某个城市,半精灵军官正擦拭着自己的长弓,忽然伸手接住了落下的星辉。她平静地笑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同僚,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息“走吧。”
森林深处,打盹的狼人探险家忽然惊醒过来,她耸动了一下鼻尖,抓抓头发,拎起自己的背囊,踏入闪烁的脉络中“走吧。”
北境的风雪中,银发的精灵停驻脚步,分辨着风中传来的讯息,同伴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狮鹫骑士们握紧伙伴的缰绳。
色彩斑斓的羽妖们欢呼着,自山林中振翅高飞。
高塔中法师们抓着法杖,匆忙将卷轴与符石塞进口袋,炼金术师满地翻找自己的药剂。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语言。
他们说“走吧。”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迟疑,走吧,他们应邀而至。
山林簌簌,河川汹涌,惊涛拍浪。
过去的水妖与现在的水妖遥遥对视,微笑致意,与海妖们吟唱起同一个旋律。
飞马与梦魇一同展开双翼,坚硬的蹄将阴影踏成碎片。
矮人的斧头劈开偷袭的晦暗,他抖着胡须,哼哼哧哧“嚯,精灵,你被矮人救了一次。”
下一秒利落的箭矢撕碎了他身后的毒牙,弓箭手俏皮地眨下眼眼“现在扯平。”
那是怎样的盛景
丘陵平原,森林沙漠,河流瀚海,白昼星夜,春日繁花,盛夏骤雨,深秋红叶,隆冬风雪,整个世界的存在,齐聚于此。
只此一刻,仅此一刻。
而主战场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上一次,拉斐尔孤身一人,几乎将所有逸出的虚无封回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片,也是如今的这一片。祂已经长得如此大,拥有无数爪牙与分身,可这一次,繁星的天使不再是独自战斗。
繁星咏唱最终洞穿虚无的胸口胸口的部位,祂使用的是最后一个躯壳的模样,即便如此,祂依旧没有死,伸出手扼住天使的脖颈,欺身向前,将他反压在地上。
“你是杀不死我的,小天使。”祂的分身几乎已经全部被剪除压制,可祂依旧平白直述,“你赢不了,哪怕你能把我的大部分留在这里,可又能怎么样呢那道缝隙已经关上了。”
不可能。
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宁愿付出繁星环域为代价,也要封锁那道裂缝。当那片碎片自拉斐尔剑下逃逸之时,几乎已经注定不再有胜算。
拉斐尔笑了一下,他咳出半口血,目光冷冽“至少现在的你输了。”
“然后呢你们会死在这里,就像你之前一样,你们都会死在这里,而我总能找到机会。”祂说,一点似乎可以说是“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你的同类里总会有呼唤我的,你看,有这么多,都是它们希望消失的东西,总会有一天”
“咔”。
一截剑尖自祂的喉咙穿出,中止了祂的喋喋不休。虽然祂并不是真的需要气管才能说话,可此时依旧转过眼睛,看了过去。
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在铁匠铺的售价绝不会超过一枚金币,剑柄则握在黑发的领主手中。
“闭嘴吧,”苏茜深深喘息着,从眼里滚落的泪水冲花了脸上的血渍,“你这傻逼”
她明明在发抖,可握剑的手却异常平稳。
当系统破碎的同时,苏茜就几乎失去了她的所有技能,可那又怎样曾经得到过的,总会留下痕迹。
至至高剑艺ex
说明只要我还能握剑,就绝不会输也不能输。
她的骑士曾无坚不摧,无战不胜。
而自她得到这个技能之后,从只能被剑牵着手挥动,到真正独当一面,同样不曾有过懈怠。苏茜直接斩落阻碍的影子,踏着祂们的残渣,利落坚决地将毫不起眼的剑刃刺入目标后颈。
但是,哪怕再多爱恨交织,哪怕再多恩怨情仇
“但是,那又怎样”她将剑刃摁得更深一些,隔着锐利的剑尖,看见那双平静的,孔雀蓝的眼睛,“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一定爱比恨多,好比坏多,善意比恶行多值得铭记的也比必须忘却的多”
似乎安静了片刻。
苏茜只听得见自己呼吸声与心跳声。
“啊,是吗”祂轻声说,“可是,又能如何呢你们还是杀不死我,这个世界的存在永远无法杀死我。”
苏茜愣了愣,幡然醒悟,她明明还在落泪,可却愉快地笑出来“原来是这样吗”
“可我又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啊。”
说完她收紧手指,用力一划,果断地割下祂的头颅,直接一剑将其穿成齑粉。
“这个世界的盛衰枯荣,轮不到你来决定”她单手持剑,站起身来,手背用力抹了下眼睛,简直凶神恶煞,“你来一次,我杀你一次来两次,就杀你两次来一百次,杀一百次”
角落里的称号无声无息地褪去了遮挡。
称号平凡的希望
胜负已分。
就像一场放纵过度的派对终于倒了尾声,所有喧哗异象都已退场,精力耗尽的参与者们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还有点力气的医疗人员勉强治疗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重伤患,果断地一头栽倒。
一名光明神官直接躺在了夜魔的爪子上,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挪动,直接躺平。夜魔翻了下眼,瞄了那团恶心吧啦的生物一眼,发出半声不满的嘟哝,转过脑袋睡去。
世仇、宿怨,还是算了吧,等醒来以后再掐还来得得及,今天之后,他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苏茜站在那里,她看上去狼狈极了,头发乱糟糟的,破碎的衣物下掩着错综的血痕。
她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抹着眼泪,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现在也不太想哭,可是泪腺似乎不怎么听话。
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我骗祂的。”苏茜轻轻吸了下鼻子,“才没有那么多厉害高尚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是拉斐尔喜欢的世界。”
而我,喜欢着喜欢这个世界的你。
白皙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温柔又温暖,忽然雪青色的阴影落下来,她的骑士轻缓地吻过她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苏茜闭上眼,忍不住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颤栗,声音甚至有些跑了调“我是你的领主嘛,总要站在你这一边的”
苏茜听见她的骑士说“我是你的骑士,我的忠诚,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尽归于你。”
她闭上眼睛,耳畔传来平静而沉稳的声音,几乎与自己的重合在一起。苏茜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伸出手,抱住她的骑士“我听见你的心跳了,拉斐尔。”
“为你而跳,”拉斐尔笑了一声,像许下一个最为庄重的承诺,“苏茜。”
从今往后,春日繁花,盛夏骤雨,秋日长空,凛冬风雪,属于这个世界的无数美好的,生动的,热烈的,种种存在,他们都将一起看过。
还有那么多的时间。
“哗”的一声轻响,血玫瑰花瓣纷扬飘落。
传说在花都的中央大街上拿着血玫瑰告白就能得偿所愿,虽说眼下满目疮痍,早已看不出街道的痕迹
“你还活着啊”黑魔法师莱布尼茨扭过头,隔着鼾声震天的人群看向始作俑者。
亡灵法师多萝西用掉了最后一点魔力,放下手扮尸体,嗤笑一声“总不会比你更早死,乌鸦。”
在和煦的细雨中,有着雪白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