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恺的声音明显透露着疲惫,他轻咳一声,回应道:“南泽,他今天状态很不对,是吗”
南泽靠在窗边,把烟捏在指尖却没有点燃。
陶心远从见到小提琴之后就变得有些反常,他很快就意识到封翳的人设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同时对整个节目都充满了质疑。
陶恺似乎并没有那么了解自己儿子,南泽说:“他比您想象的要聪明。”
陶恺叹了口气,呼风唤雨的男人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只是一个心酸无措的父亲罢了。
“陶陶曾经遭遇过绑架,他是在从小提琴班回来的路上不见的。”陶恺说,“我们用了七天时间才找到他。”
陶恺语气沉痛:“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病很麻烦,抑郁症甚至可以通过药物来缓解,这个病只能靠干预治疗。他当时还是个孩子,最严重的时候一天之内闪回现象出现了137次,你能想象吗把同样的痛苦重复137次。”
南泽拿烟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出一抹白,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我无法想象。”陶恺说,“但他很积极地配合治疗,接近四年的时间,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直到他发现他的心理医生私下里和我有来往。”
南泽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他十六岁的时候。”陶恺说,“就是他遇到你的那一天。”
南泽眸光一暗,抿了抿嘴,过了片刻又问:“后来他有继续接受治疗吗”
“没有。干预治疗需要他交付全部的信任,把痛苦扯出来,摊开来,揉碎它,再修复它。”陶恺说,“其实医生没有对我泄露任何治疗情况,只是叮嘱我一些注意事项,但陶陶不这样想,他和医生之间信任缺失,根本没法再进行任何干预治疗。”
南泽说:“陶陶的情况或许并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南泽记得小朋友又软又粘人的笑容,并不像陶恺说的那个样子。
陶恺却说:“那是因为他不记得了。”
人类处理负面情绪的方式其实很像刮痧,那些坏情绪在脑袋里面刮来刮去,疼痛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焦虑、抑郁、痛苦、闪回的状态会一直持续,有的时候太用力反抗反而会更加难受。
所以这时,人类本能地会出现保护机制,无法和痛苦和谐共处时,便选择当一只鸵鸟,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埋进沙堆里去。
陶心远就是这样,他拒绝接受治疗后,反而自己找到了一种平衡状态。
他不再记得所经所历,唯一影响他的只有如影随形的情绪,比如看到小提琴他就会觉得压抑,脑海里不由地出现很多他认为不属于他的荒诞想法。
他只能感受到痛苦,却不知道原因。
南泽挑眉,“所以这才是这个节目真正的用意”
“不完全是。”陶恺摇摇头,“你们只需要把它当成一个游戏,全心投入去玩就好了,在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南泽笑了笑,“陶董,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会选择我”
早在节目放出风声前,甚至连陈洋都没有耳闻的时候,陶恺就私下找过南泽,询问他今年的档期和拍摄计划。
陶恺说:“南泽,我是过来人了。我从十七岁接触影视行业,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你的作品不出错,但同样,也不出色。我想需要寻找自我的,应该不止陶陶一个人。”
“不过还有另一层原因,是因为陶陶。”陶恺说,“如果这世界上还有陶陶肯相信的人,那只会是你。”
南泽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背靠着窗台,微凉的夜风沿着脊椎扫过,让他不由地心跳空了一拍。
“你不用把我当陶董或者前辈,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拜托你,请你带着他畅快淋漓地玩一场。”陶恺说,“游戏结束后,或许你们都会找到真正的自己。”
“可以吗”陶恺最后问他。
南泽略一思考,沉声道:“好。”
南泽和陶心远的房间相邻,他挂掉电话靠坐在窗边,隐隐约约竟然能听到陶心远房间里的说话声。
在陶心远房间里的是伊代皓白。
伊代皓白仍不死心,而且他这次还找到了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同居观察类真人秀。
伊代皓白焦急地蹙着眉:“陶陶哥哥,你相信我,我从小到大都是狗屎运当头,我的直觉肯定不会错。”
陶心远下午酣畅地睡了一觉,刚才又吃了一碗酸汤葱花面,高朗还贴心地给他煎了两片德式火腿放在里面,厨艺跟先前那顿饭比起来简直是突飞猛进。
睡个好觉,肚子填饱,两件简单的事情,很容易就让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半仰着躺在床上,伸手拍了拍床沿,并不排斥伊代皓白的靠近。
伊代皓白贴着他坐下,从怀里扯出来两张皱皱巴巴的纸。
“陶陶哥哥,”伊代皓白把其中一张米黄色的纸摊平,举在陶心远眼前,“这是我刚才帮朗妈收拾厨房时候发现到的。”
陶心远想到高朗操心的模样,弯着眼睛笑起来,他问伊代皓白,“你们现在都管高朗叫朗妈了吗”
伊代皓白吐吐舌头,把锅推到偶像头上,“是乔原sama起的,我觉得好玩儿,就跟着一起叫了。陶陶哥哥,你别管那些了,先看这个!”
陶心远把手臂垫在后脑勺底下,掀起眼皮扫了一遍伊代皓白递过来的纸。
上面的字迹和高管家账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详细地整理了整个宴会的流程,从收拾卫生、准备食材、迎接客人、冰镇红酒到菜肴的上桌顺序,全部都做了规划。
而他们收到的邀请函上也写得很明确,他们被邀请来参加主人威廉四十三岁的生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