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对顾言蹊的态度如此反常,自然也有这份原因。
井重锦一行人对自己来越城的缘由忌讳颇深,他根本打听不出来,可敏锐的直觉已经告诉他,顾言蹊说的是真的。
这个人真的可以在深闺大院里,凭借着“蛮族三万大军增兵沉鹿关”这一简单的消息,判断出千里之外牵扯整个大庆帝国的一场战争的失败
这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智慧
不得不说,他不想留在越城。
他想跟在这个人身边,看看对方接下来又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顾言蹊盯着他看了好久,在仲文琢别扭的扭过头去后,忽的恍然大悟。
“你这是害怕我出事”
“胡说、胡说八道”仲文琢恼得转身就走,“你这个人早点死了,我就能早点回到京城,何苦在这里受罪”
“好好好你要去就去我在越城反而轻松”
顾言蹊撑着头看他发丝下通红的耳朵,眨眨眼:“我知道了。”
仲文琢走出大门,赌气的把大门砸的哐哐响,顾言蹊好笑的摇摇头,正要将地图装进行李,只见紧闭的大门又被打开,仲文琢探出个小脑袋。
“你现在求我,我还能勉强答应你一起走。”
“文琢啊,我怎么觉得你好久没叫我夫人了。”顾言蹊憋着笑,逗他,“也好久没叫何正戚大将军了。是不是对我和大将军有什么意见”
“哼,你愿意自己去就自己去,我才不管你”
仲文琢的小脑袋嗖的缩了回去,惹得顾言蹊忍不住大笑起来。
当日下午,顾言蹊便收拾好行李,带着井重锦手下八十多号人,还有程易提供的二十精兵及数套精良装备,离开了越城,进入兴安山脉西侧。
仲文琢硬是没出城送人,躲在城墙上偷偷摸摸的看,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带着满身怨气去找程易要信。
而当他看完那封信,竟是和程易一样满头雾水。
为何要越城卫做这些事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言蹊不是漫无目的寻人的。
委托人不会给他自身认知范围外的提示,晏城战败后,蛮族在中原腹地大肆掠夺,致使大庆根基动摇,天子驾崩。
东宫继位后,神武大将军从兴安山脉逃出,带来了恭王战死的消息,并表示要效忠新皇帝。可新皇帝并不相信何正戚,反而逼迫他交出军权。何正戚不从,索性率领边关三十万大军,高举东宫杀弟弑父的大旗,打入京城。
而何正戚逃出兴安山脉之前,神武大将军府的人就已被接走,只有委托人被关在院中束手就擒,后来更是被新皇帝抓到投入大牢,直到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顾言蹊只知道恭王打了败仗、恭王死亡、何正戚逃生、何正戚造反这种大而朦胧的消息。
想要找到晏城败军们藏身之所只能靠他自己。
天色渐晚,顾言蹊嚼着干粮,在火堆旁摊开地图,继续查看。
兴安山脉面积虽大,但能容纳晏城败军的地方并不多,他的手指在晏城、兴安山脉、越城中徘徊,忽的眼前一亮。
“就是这里”
漆黑的山林中,人类的呼吸声与火焰燃烧声融为一体,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几个高级将领围在中心的火堆旁,瞪着通红的眼睛。
“殿下,何正戚老早就和东宫交往甚密,这次打晏城也是他的注意,说不定是他背地里搞的鬼他跑的太快了”
“你少说点,他要是逃回沉鹿关,好歹还能保北方不失,若是也跟着我们跑进这深山老林,大庆就完了”
“回沉鹿关又怎样谁知道这老贼是不是还和蛮族勾连”
“够了何将军父子为我大庆守了数十年边疆,怎会背叛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找到容身之所,这两千人必须尽早安顿”
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众将领寻声看去,顿时闭口不言。
是恭亲王。
恭亲王穆璟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但他自十四岁上战场以来,百战百胜,若不是年龄太轻,或许就要将何正戚的天下第一战神之名夺走了。
但他长得却不如这名声一般凶恶,反而硬挺俊朗,放在京城如林的俊才中也颇为突出。
干脆利落的止住了部下的争执,穆璟大手一挥,在面前的军事地图上点了下去。
“我们去这里,蛮族找不到这里来”
众人低头看去,不由得齐声惊呼。
“虎涧渊”
井重锦凝眉道:“这地方除了专门的猎人,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涉足,”
顾言蹊笑道:“连你都这样想,格斯尔大单于自然也会如此思考。”
“晏城败军的人数不少,想要长期安顿必须找个地势开阔,有水有住所之处。”
“虎涧渊满足了所有条件,一有必要,我们还能从晏城后方出山,与外界联系,回到沉鹿关。”穆璟继续解释。
他手下的将领一脸迷惑:“那为何不直接越过兴安山脉,到越城来呢”
“你看这里。”穆璟顺着地图上一条细线划下,那条细线成弧状,似是有人用勺子在上面印下一个弯弯曲曲的痕迹一般,“这条路叫裂道。地图上虽不明显,但却是一块相当宽阔的空间,直接将兴安山脉割裂成两半。”
他点了点那被围起来的圆弧状区域:“从晏城跑进兴安山脉,我们只能进入此处,而这条割裂山脉东西的裂道,我们早已探过”
“定有大量蛮族驻扎”
“原来如此,”井重锦惊叹道,“若非先生指点,我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
“我不过是想的东西较多而已。”顾言蹊摇摇头,打算收拾东西。
“我来吧。”井重锦想要帮忙,手指接触到地图时却忽的反应过来,满脸惊乍,“顾公子,你怎么知道晏城兵败的消息”
顾言蹊轻轻一笑,将地图收起,却并不答话。
“夜深了,快睡吧。”
他还要准备准备,带着晏城那目标庞大的残兵败将冲破蛮族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