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傅虔手握宝剑的手攥得发白。
傅虔伸手将自己的马拽了过来,甩下一句话:
“我先走一步。”
说罢便扬长而去,似乎拿出了他从前打仗的时候雷厉风行的速度。
杨蓁老远看见一个像极了傅虔的背影,急忙纵马追上去。
可是若论起马术,她哪里是傅虔的对手。
她费力地追了一阵儿,却看见距离越拉越远,不由地喊道:
“傅虔,你回来!”
声音软绵绵地飘了老远,被傅虔听见了。
他放缓了步子,心里挣扎犹豫着,不知该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
可回头一看她一身好看得不得了的红装,他便又想到这不是穿给自己看的,便狠下心来扬长而去。
杨蓁本就不精于马术,平时耀武扬威地糊弄人还行,可是到底经不住长途奔袭。
没跑多远,她便被颠得不行了,不得不停下脚步,委屈地看着傅虔远去的身影。
这人比她五哥还要难哄一些,也比她五哥更有少年脾性。
杨蓁掰着指头数了数,简直不敢相信他跟杨曦同岁。
她嘟囔着:
“都是大的哄小的,到了你这儿我都老夫少妻了还得哄你。”
不过,到底比人家多活了一辈子,她这岁数说起来就有点虚了。
杨蓁不甘心地盯着远处那几乎快看不见的人马。
哎,有啥办法呢。
自己撩的驸马哭着也得宠完。
她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慢悠悠地晃荡回了靖南关。
李由站在门口迎接,看见杨蓁独自回来,就知道傅虔那个直肠子还是狠心抛下的自己的小娇妻。
他暗自骂了声娘。
傅虔他丫的难道不知道他这位小娇妻是当今最受宠的一个,上面还有五个哥哥,随便挥一挥手就能把他揍回老家
就算这样,他还是得舔着脸替他擦屁股。
于是李由满脸堆笑地走上去:
“公主殿下,上将军昨夜在我这儿喝多了,把过年的炮仗全放了。
耳背,听不见你喊他。”
杨蓁面不改色:
“你们也不劝劝”
李由满脸沉痛:
“劝了。拉不住,非要放。
这不,聋了。”
杨蓁:
“......”
这时候,他们身后的马车吱扭吱扭地抵达了靖南关。
李由挪动着脚下的步子:
“末将,得接旨。”
杨蓁勒紧马缰退了两步,也慢慢下了马,迎接圣谕。
宣旨的太监见她也到了,赶忙宣读了圣旨,不敢让她长跪。
果然如她所料,她父皇果真如前世一样仅仅废黜了淮王的爵位,但并没有连根拔除。
宣旨太监连忙道:
“七殿下快起来罢,老奴还得去里头宣旨。”
“可否让本宫代劳”
“这......”
“公公让我这一回,我有一些忠告要与陆子胥说。
若是圣上责罚,势必不会牵连到您。”
“既然如此,老奴便偷闲喝一盏茶了。”
杨蓁颌首,拿了圣旨便往大狱走去。
李由赶紧跟在她身后开道,心里不停地埋怨着傅虔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自己小娇妻又要跟旧情人同处一室了,他居然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
他一边把满腔的唉声叹气咽下去,一边又赶忙替杨蓁把大狱敞开,自己也退了出去。
这是杨蓁这辈子第二次见陆子胥。
她想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面之后,无论陆子胥叛或不叛,他们终究会变成天涯路人,从此江湖不见。
再次顺着大狱里的木栏望过去,细碎的光影落在那人的脸上和眼睛里。
杨蓁不由地想起他们一起在尚阳度过的那两年。
那些处处都艰难的日子里,唯一的暖意。
其实陆子胥一向对她很好,在他起兵谋反之前。
也许那一切都是用来麻痹她的假象,她也宁愿相信,年少时候的陆子胥对她是有那么一两分真情在的。
所以为了那一点真情,她希望走这最后一遭。
杨蓁定了定心神,展开手中玄色金纹的诏书,手指已不在颤抖:
“罪臣陆子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