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贽不是太喜欢喝酒。
宿醉起来很不舒服。
头疼。
这是第一次傅明贽起床的时候, 周齐早已经醒了。但傅明贽习惯性地看了眼表才早上六点半。他没有起晚。
是周齐起早了。
傅明贽看见周齐坐在窗边, 后背抵着透明玻璃,叼着支烟, 远远地望着他。
窗户开了道缝,昨夜下了场大雨, 冷湿气鼓胀进来, 卷着刺鼻的烟雾。
傅明贽按了按太阳穴, “你不是戒烟了吗”
周齐把烟碾灭在烟盒上, “是戒了,但事后烟还得抽。”
“事后烟, ”傅明贽淡淡地扫过周齐半散开的衣领,肩颈星星点点, 分不清是咬痕还是吻痕,“你想抽事后烟”
不想。
才不想抽。
周齐跳下窗台,勾着他下巴亲了亲, “你昨晚喝多了。”
“嗯。”
“然后拉着我说了半晚上话, ”周齐盯着傅明贽的眼,傅明贽在周齐眼下看见淡淡的阴翳, 周齐笑着问, “你还有印象吗”
傅明贽捏紧了周齐的手指。
周齐嘴唇碰了碰他耳朵,“你抱着我撒娇,你记不记得”
气息一停。
周齐眼前一下子翻了个个儿, 肩胛骨压进床垫, 连手腕都被辖制住, 他跌在床里。傅明贽把他剩下半截故意逗弄、挑衅人的话狠狠地堵回去了。
脸颊离得太近,鼻尖都相抵,仿佛一眨眼睫毛都会扫到对方。
周齐低着眼,舔了舔他。
昨晚一夜他都没睡着,半梦半醒。一闭眼,就是许许多多梦,乱七八糟,真真假假。他梦见十几岁的傅明贽,梦见当了演员的傅明贽,又梦见如今的傅明贽。
一个人从年少到而立。
他梦见傅明贽说喜欢他,想让他留下来用一种完全是他做梦才有的可怜的,绝望的语调。然后他又梦见他的现实。
他第一次进网吧,他第一次见刘国正,他第一次跟职业选手当队友,他第一次拿世界冠军,他第一次或许是刚过二十就要退役了。
半梦半醒里,周齐觉得,他和傅明贽怎么会有交集呢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的。
半梦半醒里,周齐感觉出来傅明贽还在抱着他。
明明睡着了,却还像怕他走了似的。
傅明贽咬了一下周齐嘴角,好像是在惩罚他连接吻都走神。
他松开了周齐,“你抽烟了,去漱口。”
“不去,漱口水离我太远了。”周齐慢腾腾地挪到床边,从桌子上拿了盒泡泡糖,往嘴里丢了两块。
但傅明贽把他捞起来了,不容置喙,“我跟你一起去。”
“我早上洗漱过了。”
“再去一遍。”
周齐“”
盥洗室,两个人并排站站好。
周齐低头吐了口泡泡,听见傅明贽问“今天几点起的床”
周齐“没注意,可能六点,可能五点,可能四点。”
“昨晚你没睡吗”
周齐又吐了口泡泡,没抬头,他突兀地问“傅明贽,我对你重要吗”
“不是煽情,也不是在,”周齐漱了口,擦了擦嘴,“我认真问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我就可以了。”
傅明贽偏头,“那你认为我会怎么回答你”
“如果你是准备在重要和不重要里选一个,那以咱俩的交情,你肯定选”但没说完,周齐忽然笑了,“我好像就是想听你夸夸我,不选了,你还是夸夸我吧。”
“夸你有好处吗”
周齐很认真地“你夸我,我就什么事都乐意为你干。”顿了顿,周齐笑道,“真的,什么事都可以。”
傅明贽却没多少波动,“包括你答应以后不会再问我,你重不重要这种问题吗”
周齐愣了下。
傅明贽抬手,给他擦掉了下颏滴下来的一滴水,“我不想听见你问我这个。”
也不想回答。
回答什么
重要极了
重要到他无数次的想过把这个人拷起来,锁在他身边,让周齐只见得到他,满心满意只想得到他,世界里只剩下他。
似乎这样,才算公平。
周齐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拿毛巾擦干净了脸,才忽然开口“我有挺多朋友。”顿了会儿,他说,“真挺多,我没缺过朋友。”
“但没几年,没一年,没几个月,就换人了。”他说,“人各有志,际遇不同。”
傅明贽望着周齐,“嗯。”
“也有认识很久的,也有一起干架打得头破血流的,也有喝多了说苟富贵勿相忘的,”周齐继续说,带着点儿混蛋的笑,“但事实呢,也就那样。你说重要吗我对他们重要吗,他们对我重要吗”
傅明贽喉结微动,他用力攥住了周齐的手腕,“所以,你认为我也是你所谓的朋友”
“你是男朋友。”周齐嘴唇掀了掀。
是男朋友。
也是朋友。
走了就走了,没了就没了,以后还会有别人。
无所谓的。
周齐过去这么想过。
周齐仰了仰脸,他想,他要是把这些话说了,傅明贽能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