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可是他们老李家和汉人的希望, 连这万里江山他都要为他拱手奉上, 何况区区一瓶秃黄油
于是老李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继续吃他的面, 等吃了两口他突然想到他这人都来京城同他的厨娘们汇合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秃黄油还有别的啊秃黄油纵然美味,可他家厨娘会做的天下美食又何止一个秃黄油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瞬间就又好了起来。
等吃过了面,李念原就和徐承志一起回了城里, 拿着那封噶礼替他写的信上索额图家去。
果然如那中人所说的, 他们到了索府门口, 管事的压根就没让他们进门, 拿了他的信就直接打发他们回去, 说过几日自有消息。
李念原于是去了趟什刹海把姐姐接去了适安园。也不知是不是饿久了,他每天变着法子让两位厨娘做各式各样的吃的,今天开场荷花宴, 明天来个菱角宴。
珍珍此时才觉得,李念原将这两位厨娘借给她,还真是让她暴殄天物了,同样都是荷花宴, 两位厨娘在徐承志指点下做出来的东西明显就更加得美味。
在等消息的时候,李念原是悠然自在地在适安园里每天安心地胡吃海塞,珍珍跟着他也蹭了不少。过了几天老李又想念他的林厨娘了,于是寄了一封信往扬州,让李园的管事赶紧把林厨娘也打包送来。
这一老一少两个饕餮吃得开心,他们两一个是老顽童, 一个是孕妇,家里人都顺着他们,唯有徐承志语重心长地提醒李念原,他这回好不容易瘦下来了,可不能再胖回去。
李念原一开始想要直接无视徐承志的叨叨,后来徐承志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他可是来京城考进士的,日后金銮殿里殿试点一甲可是要看脸的万一鞑子小皇帝嫌弃他胖就大笔一挥把他点成二甲,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李念原一想可不是如此一甲可是进士们的门面,那长得其貌不扬的,字写得丑的,身上有恶臭的都不能点。
于是李念原只能强迫自己,把一日两膳加三顿点,改成两膳加一顿点。每天吃完晚饭就拉着徐承志在这适安园里走上一个时辰,如此才堪堪没有胖回去。
阿灵阿听说李念原减肥的初衷是为了点一甲,嘴角克制不住地抽了抽,他想,日后李念原要真点了个一甲,揆叙还不得气死,他读书读到吐血才得了个一甲第三,一个江南来的胖子“复读”个两年竟能做到同他一样,简直没天理。
不管怎么说,李念原是在京城安顿下来,珍珍往畅春园递了消息。于是过了几天,一直住在畅春园的德妃派人来问候珍珍的情况,当然,顺道还要来拿四阿哥心心念念的秃黄油。
来的是德妃身边的大姑姑秋华,她绕着珍珍左看右看后抿嘴一笑说“二小姐养的很不错。”
本以为来取蟹油的是个小太监,没想到来得却是德妃身边的大姑姑秋华。
秋华绕着珍珍左看右看后抿嘴一笑说“二小姐养的很不错。”
珍珍面上一红,捂着又圆润了不少的下巴说“秋姑姑,我是不是胖了许多”
秋华忍俊不禁,侧过头微微颔首,又嘱咐她“娘娘让奴才抬了软轿来,说想见一见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进园子”
“能能能。”珍珍连声答应。
这怀孕养在适安园是够惬意,但借着怀孕的由头,巴雅拉氏和徐莺徐鸾根本不让她出门。
阿灵阿这个根子里的现代人是不介意带她出去放风,可巴雅拉氏一听说小夫妻两想去哪儿转转,那是左拦右挡,似乎出了自家园子外面都是伤害她第三代的毒蛇猛兽。
她略略收拾了下,穿戴一套朴素但庄重的常服后跟着秋华上了软轿。
适安园离畅春园不过几里地,四个轿夫走得又稳又快,一刻钟就到了畅春园新辟的小门。
不同于她第一次来要走着进去,现在畅春园有了规矩如何进园走哪条道用什么方式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们进了侧门,珍珍跟着秋华上了一艘小船,沿园中的水系快速向德妃所住的横岛驶去。
珍珍坐在船上望着岸边的景色,感慨畅春园又是一番大变样。
绿柳成荫、湖光山色,夹杂着康熙种的那些稻谷,形成了一片既富贵娴雅又质朴天然的图画。
小舟快到横岛之时缓缓停了下来,秋华带珍珍下船,再走约百步就能到横岛前的转弯桥。
可刚走了十步,前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嚣。
秋华皱眉让随行的小太监前去瞧一瞧,小太监匆匆去看了一眼又飞奔回报“秋姑姑,今儿宫里来人了。”
“哦是谁来了”
小太监没有走得很近,他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也不敢十分确定,“奴才瞧着像是皇贵妃来了,她身边还围着的人奴才看不真切。”
小太监看不真切,可珍珍倒看真切了,她扯了扯秋华的袖子轻声说“秋姑姑,那是我家的四嫂。”
“哟,她怎么来了”
秋华挡在珍珍面前,想等她们先走了再进横岛。可珍珍却无所谓,她和那个好三嫂没出嫁前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躲一时躲不了一世,见一见又能如何
再说,不都说皇贵妃贤惠吗还能看着自己的好妹妹为难她一个孕妇不成
她说了一句“无碍的”,让秋华给她带路。
珍珍又往前走了一点,快靠近时总算看明白了皇贵妃她们在做什么。
皇贵妃正在横岛不远处,拉着四阿哥胤禛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六阿哥胤祚跟在他后面一直在听。
兄弟两跟着的哈哈珠子手里还都提着念书用的笔墨和书本,显然是下学来给德妃请安的。
珍珍可记得她的大外甥当年养在这个皇贵妃膝下过,她记得四阿哥还是她姐姐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今日竟然到她姐姐门口来“撬墙角”了
她赶紧拉着秋华走了过去,还没站定要给皇贵妃请安,胤禛已经欣喜地喊了一声“姨母”
而六阿哥倒没叫她,只是嘴皮子对着她无声的动了动。
珍珍读懂的那刻,差点没憋住要笑喷出来。
六阿哥这个鬼精灵说的是“阿弥陀佛,总算得救了”
珍珍入宫多回见过皇贵妃的次数寥寥无几,德妃为了四阿哥的事很早就和皇贵妃有了间隙,她从来都避着这尊大神。
她跟着秋华一起欠身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神色平和叫了起,珍珍又与小佟佳氏行了礼喊了句“四嫂安。”
小佟佳氏的脸上在那一瞬间闪过的有不屑有忿恨有气恼,她往宫里跑了那么多趟,鞍前马后地拍皇贵妃和贵妃的马屁,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爵位么,谁能想到她费了半天的力气,最后倒是阿灵阿半途杀出来抢了她男人颜珠的爵位。
皇贵妃的手轻轻搭在了妹妹的手上,还未待小佟佳氏说话,她便轻柔说“七福晋进园子来看姐姐吗”
“是。”
四阿哥这时候窜出来跑到珍珍身边,小半年没见胤禛的个头又高了不少,已经快要到她的肩头了。
这样的身高自然没法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腿撒娇,可这不影响他堆起撒娇的笑脸,“姨母你可来了,我的蟹油呢带了吗”
“带了带了。”
珍珍拿着帕子给胤禛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声问“怎么出这么多汗呀小心着凉呢。”
这时六阿哥胤祚叹着气也跑到珍珍身边,拉着她袖子说“姨母,我也要擦,我身子比四哥弱呢”
珍珍定睛一瞧,鬼精灵六阿哥出的汗明明比胤禛少,可他郑重其事地要求,她也便郑重其事地替他擦。
一时间姨母和两个外甥其乐融融,显得佟佳氏姐妹如此格格不入。
胤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儿关心着胤祚还和珍珍大声絮叨着“六弟一定是从西花园下课一路走来累着了,他还没到门口就和我说发晕呢,又在这儿站了那么久,唉,他这身子皇阿玛都舍不得他在夏日里久站。”
珍珍和胤禛对视了一眼,他眼睛眨了眨。
她心里发笑,这孩子竟然明里暗里嫌弃皇贵妃拉着他们太久。
珍珍立即装出那心疼的表情,又温柔地揽着胤祚的肩膀对皇贵妃说“皇贵妃娘娘,六阿哥身子不适,奴才先带他进去避一避吧。”
皇贵妃的脸上有那么一点僵硬,她似是深吸了口气,然后才硬撑起笑容说“那快去吧。”
于是胤禛扶着弟弟,秋华扶着珍珍,他们一行人绕过皇贵妃姊妹从转弯桥进了横岛。
珍珍只转了个弯,就听见身后传来小佟佳氏愤愤不平的声音。
“姐姐,你让着德妃那个贱人也就算了,她是什么东西,您怎么连她也让还有那四阿哥忘恩负义,您好歹养过他,他现在眼里全是吴雅氏姊妹”
珍珍朝秋华比了个手势,安静躲在这转弯的角落里听起了壁角。
小佟佳氏说完,皇贵妃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别人有本事,你有吗你夫婿有吗”
小佟佳氏呜咽着说“我家爷身子不好,已经是尽力了”
皇贵妃冷冷说了句“让她们得意吧,总有不得意的那天。”
这话在夏日里让珍珍都觉得心底一凉,她听完转身看见胤禛和胤祚两兄弟也跟着躲在这角落里。
“你们”
胤禛拉起胤祚“嗖”得一下跑进了院子,根本不等珍珍叫住他们。
等珍珍赶上去,兄弟两已经在院子的柏树下和小公主一起玩了起来。
德妃靠在横岛的一处水榭的栏杆旁,手里拿着一盒鱼食在喂着锦鲤,她看见珍珍进屋笑着招手说“快来快来。”
她拉着珍珍坐在身边,上下打量了半天,最后捏了一把她的脸说“嗯,我都不用问你了,瞧你的脸就知道舅爷爷和你都好得很。只是和你说了许多次了,吃太多要生不下来的,回去可得克制点。”
“知道了嘛,这不是舅爷爷的厨子做的太好吃了。”
珍珍娇气地靠在德妃肩头说“我可把舅爷爷厨子珍藏的蟹油都带了来,让四阿哥吃个爽。”
“你也少惯他,这孩子现在心眼多得很。”
珍珍想起刚刚在横岛门口的情形笑着点头,她道“阿哥们心眼多是好事啊,刚刚我来在门口还碰见皇贵妃拦着四阿哥他们说话。”
德妃突然眼神警惕了起来,她问秋华“怎么回事”
秋华上前按着德妃的肩膀说“主子别急,皇贵妃带着妹妹进园子在横岛外碰上了四阿哥,没说几句就被我们碰上了。”
“碰她不是要去清溪书屋吗她从哪个门哪条道能路过我横岛又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横岛在畅春园中部,三面环水是一条死路,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路过”的地方。
珍珍拉着姐姐劝道“姐姐也别着急,四阿哥和六阿哥都是人小鬼大。”
她于是把刚才门外的情形学给了德妃听,德妃听完先是发笑,接着又是惆怅地一叹。
“都还是孩子,却生了那么多心眼,宫里磨人啊。”
珍珍问“皇贵妃不住在园子吗”
“不住。”德妃哼了一声,“她住我可住不了,我就是宫里和她住太近,睡不着才躲这儿的。”
秋华端了温水给珍珍,问“可今日不还是来了吗主子,皇贵妃突然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德妃一股脑把手里的鱼食都倒在了水里,“这不是年底要选秀了吗她拟了个章程要让万岁爷看看。”
选秀珍珍心里啐了一口,狗皇帝这么多人还要选
大约是这愤愤不平挂在了脸上,德妃瞧了她一眼,忍俊不禁把她搂在怀里,对着秋华说“你瞧瞧还是我妹子心疼我,听见选秀把她给气得。”
秋华道“公夫人这是心疼娘娘呢。”
德妃笑着对珍珍说“这选秀又不光是为了选后宫,皇上也得为了近枝宗室指婚啊。”
珍珍道“姐姐,但皇贵妃说要操持选秀肯定是冲你来的。”
她附在德妃耳边把皇贵妃那凉丝丝的话复述给她,德妃听完一挑眉道“让她操持吧,我让她试试什么叫操持半天,连根黄花菜都塞不进来。”
德妃这么笃定,珍珍是将信将疑。
“你啊别操心我了,阿灵阿把你挪到适安园生产也好,国公府鱼龙混杂,你怀着孕也没时间把老的那批管事下人都筛一筛,索性在外生也省心省力。”
德妃又絮叨了好久生产如何省力,如何挑保母乳母,如何准备孩子的玩具小衣,直说得珍珍耳朵都快起老茧了才放过她。
那一边陪着小公主玩耍的胤禛和胤祚终于把绵绵哄回屋子小睡,胤祚出了妹妹的屋子打了个哈欠问“四哥,你那养母心够狠啊,等着看额娘还有姨母的笑话呢”
胤禛不屑笑笑,冷声说“她不会等,她会动手。”
胤祚一愣,可胤禛已经不理他了,他小步往水榭那里跑了起来,一边还嚷着“姨母,蟹油,说好蟹油拌饭最好吃了,您今儿陪我吃完再走吧”
这边珍珍指点小厨房里的厨子们怎么做秃黄油,那边,王佳氏的府邸里也有一场宴席。做东的是小王佳氏,而她的客人有两位,一位是她的亲家,孙夫人,另一位则是一四十上下,嬷嬷打扮的妇人。
孙氏开口为两人引荐,她先指着王佳氏说“这一位便是刑部尚书萨穆哈大人的福晋,也是咱们肃王长史最钟爱的小女儿。”
接着她又比着身边那位嬷嬷说“这一位便是我提过的内务府里如今管着选秀的安嬷嬷了。”
王佳氏殷勤地起身,给那安氏斟满酒。
“安嬷嬷劳苦,咱们秀雅的事往后要劳烦您多多费心。”
安氏笑容满面地道了一句“夫人客气”,便去瞧王佳氏身边坐着的秀雅。秀雅本性其实就是个公主病,天下间所有人都不能过得比她好,但被孙氏了一阵规矩,在外人跟前也懂装装样子。
她含羞带怯地把头一低,摆弄着手里的绣帕。
安氏是内务府资深的嬷嬷,选秀女品性什么那都是后来的事,初选的时候头一样要看的就是身形容貌了。她先看她的身段,再观她的容貌,一圈看罢满意地点点头。
“府上的格格真是难得的美人,恕婆子托大,这般看着格格倒有几分宫里德主子的品格。”
王佳氏激动地正想说话,孙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王佳氏一句话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