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笑道:“既如此,义父不如将这个功劳让给我?既可以让我达到我的目的,还能让义父升任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你怎会一直执着于这个职位?”
“因为这本就是义父应得的。”长歌淡道,“朱秀无能,不及义父万分之一,不过因为心够狠、手够黑,出得起钱贿赂昱王,这才得了个大理寺卿做。而义父半生执法公正,兢兢业业,上对得起君,下不辜负民,却最终要屈居于朱秀这等人之下。义父虚怀若谷,并不介怀,但长歌以为,这却是懿和帝之耻,大周之耻。”
赵修深深看着长歌,良久,直到长歌几乎以为自己已将他说服,他却蓦地笑了:“天子之耻、大周之耻与我又有何相干?你以为我做官是为了什么?为国为民?那是你父兄的事,我只是个自私的人,我没有那些家国大义。我若真有家国大义,那年国难当头,我大周西境连失十六州,北境防线也几乎被北燕突破之时,我早就像你父亲一样上战场去了,而不是去官场浸淫。”
长歌一震,从未见过这样坚定决绝的赵修,竟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两人正僵持不下,蓁蓁忽地一把拉住长歌,两人一狗迅速闪身躲到了屋后。而赵修也同时警觉,飞身躲到了树上。
三人刚刚藏好,就见那破旧的茅屋内走出一人,是个留着八字胡的道士,一身灰蓝色的道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钱袋,一面走一面上下抛着。听那沉甸甸的声音,想来数目必定不在小数。
那道士就这样一路听着钱袋发出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一面将原本就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大步离开。
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回去,走到那正煎着药的简陋炉子旁,照着抬脚一踢。
“噼里啪啦……”
顿时,炉子散了架,上面的药罐碎了,药汁浇在火上,刚好将火彻底浇灭。
“省得你吃了药有力气来追我。”那道士冷笑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
长歌向蓁蓁使了个眼色,蓁蓁颔首,这就尾随着那道士离开。
两人刚走,赵修立刻飞身而下,就要进门去捉凌非。长歌匆匆跑出来,再次拦在他面前。
“义父以为,我若不是对凌非志在必得,如何会亲自去借巡犬,又一路跟到这里?”
长歌轻叹一声,仰头看着赵修,恳切道:“义父,就将他让给我吧,我最后总会将他交到京中的,不也是殊途同归吗?”
赵修皱眉道:“你不过是怕他给秦王添麻烦,只要我将他带回去,他便再无力去烦扰秦王。”
“不,我想要的远不只如此。”长歌决然地摇头,“凌非这种人不会轻易被人利用,他若被人利用,那就说明背后有天大的秘密。而景王既能利用凌非,就说明,景王也知道这个秘密。时陌的母亲当年因景王之母何氏而死,但何氏这人最擅长拿捏人心,这么多年躲到了拢慈庵,一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样子,眼见着从前那些事都随风淡了,这母子两人却至今毫无破绽。如今,凌非就是他们的破绽,我不能放过。”
赵修深深看着她:“你既已决定放弃他,何苦还要再理会他的事?”
长歌沉默下去,半晌,轻嘲一笑:“因为我本该陪着他一起走这条路,可我却中途舍弃了他,我这是在赎罪啊。我如今能替他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待这事一了,我就永远离开,此生再也不让他找到我。”
“义父,成全我吧。”长歌定定看向赵修。
赵修抿着唇,良久,终于轻叹一声点了头:“但我有言在先,凌非这种人连死都不怕,即便是落到我手里,我都不能让他开口……若你最终拿他没有办法,人,我一样要带走。”
长歌闻言一笑,重重点头:“好,一言为定!”
赵修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远处,蓁蓁已捉着那名道士回来。道士的钱袋子被蓁蓁抢到了手里,此时蓁蓁一手拎着道士的衣领,一手甩着钱袋子,和那道士嚣张离去时的动作如出一辙。只是由蓁蓁做来,看她微蹙着眉头,一脸正色,却无端多了几分滑稽。
……
时陌离开长歌后,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一日后便在京郊与回朝大军会合。
知道他离开大军的人只有苍术和秦时月两人,此时他与白术刚不着痕迹回营,就在自己的军帐外看到了苍术和秦时月,两人似乎刚从他的军帐出来,都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很是一言难尽。
抬眼见到时陌,两人眼中不见喜色,反倒更加微妙。
秦时月尴尬地笑了一声,拱手恭声道:“王爷回来了……”
时陌心中有数,此时也不待秦时月开口,便大步越过他,掀起帘子进了帐内。
白术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密不透风的军帐,又看向苍术,茫然地问:“怎么了?”
苍术轻叹一声,不知从何说起,秦时月却笑了,笑得很有围观群众那种兴致勃勃:“大舅子来了。”
大舅子?白术脑袋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舅子?!
“慕云青到了?!”
苍术凝重地点了点头,秦时月已经笑着走远。
帐内,时陌刚一走进,便察觉一道凌厉的剑气劈面袭来,负于身后的拳头微紧,站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慕云青的剑迅如闪电快如疾风,如刺破苍穹,转眼就贴到了男人左胸处心脏的位置,不偏不倚。
时陌闭上眼睛,分毫未动。
慕云青铁青的脸上千真万确闪过转瞬即逝的杀意,末了,却终是咬牙,将手中的剑朝着斜处重重一挥,当下只听得“噌”的一声,剑尖便深深刺进了远处的柱子里。同时,他一记拳头落下,重重挥在了时陌脸上。
时陌并不闪躲,这一拳当下便打了个结结实实,打得他的头微微往一旁偏去,嘴角也破出一绺鲜血,给他如玉的仙姿容颜平添了几分红尘血气。
“你诱我妹妹做出这等无媒苟合之事,怎还有脸给我父亲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