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跑到宛帔的房门外,喊了一声。
里面的人打了帘子,她一看,竟是之慎,就知道这下真的坏了事。
果然她还没站稳,就听母亲说:“给我过来!”
“娘!”“帔姨!”之慎和静漪见她瞬间面色如同金纸,急忙过去。
宛帔本来坐在椅子上,看到静漪,竟是气到手抖。
她本是极温婉的人,性子偏又刚烈,女儿一身脏回来,她一想她在外面的境况,不禁气甚。一口气堵在胸口,竟说不出道不出
“娘!”静漪没看到母亲被气成这样,吓的就是一呆。她上前去要握住母亲的手。
宛帔却指着地面,对静漪说:“你给我跪下。”
静漪跪了下来。
之慎见状在一旁手足无措,忙说:“帔姨,我都说了今儿是我的不是,都怨我,懒了一懒,让小十出去帮我买点儿东西小十也好久没出门了嘛”
“老九,这里面有你的事儿,但是不怪你。都是静漪这个丫头!我算看出来了,静漪,你平时的孝顺都是假的。动了真格儿的,你是没把你娘我放在眼里眼睁睁的,你在我面前撒谎调皮!”
“娘!”静漪要辩解,宛帔再次摆手制止。
宛帔转头看着之慎,深喘了好几口气,才说:“老九,你先回去。我有话和静漪单独说。”
“帔姨,您先别生气,慢慢说,您也听小十说一说她的想法”之慎满头大汗。他还没见过宛帔动这么大的气。
“好,我会听。老九,我知道你疼静漪,可是你别纵容了她。这时候纵容她,就是害她。”宛帔对之慎还是客气些。
她一向疼爱之慎。之慎见宛帔气急变色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看到跪在地上的静漪,还是要说:“帔姨,您听我说”
“我今儿旁人都不听,就听静漪说。老九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宛帔攥着帕子的手扣在椅子扶手上,望着之慎。
“帔姨,瞧您说的,哪儿能呢。”之慎见宛帔沉着脸,明白这位庶母真的生气起来绝不是闹着玩的。平时他母亲教导严格,对各位庶母尤其这位,他们兄妹总是尊重的。当下他也不敢太替静漪说话,只是勉强的还说:“您消消气,帔姨。我先走,明儿再来给您请安。”
“你去吧。”宛帔说。
之慎退出去了。
静漪只听到帘子响,之慎的脚步好像出门就消失了。她低着头,还不敢抬头看宛帔。
“你抬起头来。”宛帔说。已经平静多了些,她脸色很冷,望着女儿,问道:“说,你今儿都去哪儿了去干什么了”
静漪刚要张口,宛帔又说:“说出口的就是实话,要撒谎干脆别开口。”
“去见孟元了。”静漪说。
似乎是堵在胸中的块垒瞬间的被挪开,她忐忑的心此时放下。她看着母亲的面孔,明知道母亲听到必然更要动怒,还是说了出来。对她母亲,她不能也不想继续撒谎。
宛帔果真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只是凝神望着女儿。她好像是忽然之间发现,她的女儿长大了。十八九岁的大姑娘,独自离家读书也有好几年,虽然每隔几个月她就会从上海回到北平,她便会发现她的细微变化。女儿在慢慢的脱离少女时期的样子,一日日变的更加温柔沉静,美貌惊人。但她始终没有把她当做成年人来看,因为毕竟是她的女儿。
如今静漪面对面,声口合一的同她说出来一个男人的名字,这种既在预料之中又在之外的震惊,还是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女儿。而她也开始后悔,没有料到静漪心意一定,态度是如此的干脆和坚决。她几乎看到了将会发生的事情:静漪会飞蛾扑火一样的,同他们这些家人站到对立面去宛帔只觉得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虚软无力来。
“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宛帔说。就在几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不会问女儿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终究都会是云雾一般散开的影子。她太清楚这个结果了。尤其在丈夫的坚持之下,与陶家的婚约是不可废除的。
静漪膝行两步,说:“娘,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你先起来。”宛帔眼看到静漪那沾了尘土的衣裙,和脏兮兮的面孔,说:“去梳洗下,换过衣服再来。”
她故意忽略静漪脸上瞬间闪过的那一抹亮色。那是因为看到希望似的惊喜。
她不想给静漪这种错觉,依旧冷着脸。
静漪只好站起来。她懂得母亲颇有些洁癖,总见不得人不整洁。就连书写作画纸面上沾了余外的墨迹,也要扔了重新来过的。
好在母亲愿意听她说,她此刻别无所求。
宛帔看静漪因跪的久了起来时姿势有些变形、走起来也别别扭扭的,硬是转开脸不看她,对翠喜说:“给我吧药丸拿来。”她声音很低。静漪还没有走出门,她知道静漪一定听到,也不理会。
静漪回到自己房里,叫了声秋薇,没人应答。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从进了门就没看到过秋薇。在外面听见她叫秋薇,她的乳母乔妈进来,小声告诉她:“太太把秋薇在后面关着呢,说要关她几日。我来伺候小姐洗脸更衣吧。”
静漪一听急了,顿足道:“娘也真是,这关秋薇什么事呢在哪儿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