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点头,擦着眼睛,说:“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贸然来府上今天我和孟充去警察署哪知道前几日使了钱的,还能偷偷的送进点东西去,孟充和我堂弟孟蛸还进去探视过孟元。可是今天,看守就告诉我们,不准探监了。再三的求,才告诉我们孟元已经被转了监狱。程小姐,想必您也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换关押的地方,恐怕凶多吉少那日在警察署,我是亲眼看到程小姐你是怎么为孟元的事着急奔走的。程小姐,我只恨我同样是女流之辈,除了硬是塞点钱进去,竟没有旁的办法帮助弟弟可是那些人,又岂是这样就能行的”
静漪越听心里越凉,她尽量的不要表现出太过于震惊和慌张,轻声的安慰着孟允,问道:“可知道孟元被转到哪里去了吗”
戴孟允摇头,说:“看守不肯告诉我们。我们毫无头绪,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想来想去,想到来找程小姐您,看看您是不是有门路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静漪心一横,道:“我尽力。”
“程小姐!”戴孟允握着静漪的双手,脸色一整,拂了裙子便给静漪跪了下去,“程小姐,能够救弟弟一命,孟允愿意”
“孟允姐姐。”静漪急忙将她的手臂撑住,“姐姐别这样你这样,让静漪如何自处我会尽力的。请你放心。”
戴孟允落泪,望着静漪,见静漪重重点头,她才起身,说:“就这么闯了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给你惹了什么麻烦,可如何是好”
静漪硬是挤出个微笑来,说:“这是我自个儿的家,会有什么麻烦呢”
这时候有女佣照着静漪的吩咐重新上了茶点。静漪让孟允和孟充喝点茶吃点东西,两人只是摇头,表示吃不下。静漪明白她们谁也没有这个心思,便问:“伯母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这几日我不便脱身,没能去看望老人家了。请代我问候。”
孟允点头,说:“家母年迈体弱,禁不住连日来奔波,已颇有几日卧床不起。程小姐,不知道孟元有没有和你说过,家母年轻守寡,其时孟元不过四岁,孟充尚在襁褓中,家母带大我们三个,实属不易。尤其孟元更是家母心头肉若孟元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怕只怕她受不住。”
戴孟允说着,低头拭泪。
过一会儿,她握着静漪的手,说:“程小姐,您受累。”
静漪望着孟允,心里倒有些说不出的感慨。这是孟元的姐姐,此时待她是如此的好
“孟允姐姐,我不能陪你久坐了。”静漪记挂着赶紧进去同之慎商议事情,好从他那里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只得对孟允有话直说。
孟允急忙点头道:“我们也该走了程小姐,拜托你了。”
“孟允姐姐,”静漪拉着她的手,含笑道:“叫我静漪。”
“静静漪。”孟允不太惯,这么叫着静漪的名字,脸都红了似的。
孟充在一边提醒姐姐她们该走了,孟允又无声的对静漪拜托了又拜托,万福了又万福。
静漪送她们出门,早让门房叫了出租汽车来等着。孟允一定不受,她就让司机开车了。
“小姐,回去吧。在这站久了不好。”秋薇在静漪背后小声的说。静漪转身走了几步便站下,又走几步,站下。这庆王府汉白玉铺的地面平净整洁的很,她看着石阶上雕刻的图案,花团锦簇。就这么走走停停,头脑中一团乱麻似的并不能立时理出一个头绪来,就要迈步进二门,她盯着门槛上那磨的铮亮宛若鎏金的黄铜面子,又站住了。
她站在这里,进门后西、北、东方向各有一条出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之慎冷不丁的拦到了她面前,说:“你跟我来。”
静漪并不想在此时见到之慎。
她看到之慎擎着伞,想到之慎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点点头随之慎一同去他的住处。
之慎进了屋先就屏退左右,说:“你先坐下,有话咱慢慢说。”
“九哥,孟元被转移了。现在下落不明。我得想办法救他。你要帮我。”静漪没有时间慢慢说。
之慎说:“你先冷静下来。”
静漪心里一顿,说:“好。”
之慎说:“本来应该早点回来告诉你的,有别的事情给耽搁了。”
“你快说。”静漪忍不住催促。
“他被转到炮局了。”之慎说。
“这是”静漪喃喃的。
炮局是陆军监狱,与功德林那样的收容所、和半步桥那样的看守所性质完全不同。进了那儿,还能活命嘛
“这是要下密令杀人了。”之慎的眼中,冷意泛出来。
“天哪!”
“进了炮局,有去无回。”之慎紧皱眉头。
静漪猛然间想到无垢说过的话,心里一着急,低声道:“这是总统要倒,迫不及待诛杀”
“嘘。”之慎要她噤声。
兄妹俩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良久,之慎慢慢点头。
“局势一不好,就将军权全收了上去。如今京畿一带的部队全都集结待命,重兵压阵。关外的枪口朝哪暂时不明朗,想必还在观望中,但是拿一笔银子就倒戈的事,不是第一回了;关内的,还听他指挥,他还有底气支撑一时。就怕杀红眼了,才不管是哪一派的革命党。所以孟元被转去陆军监狱,也在意料之中。但是既然进了炮局,大表哥,是真的没有权限了。他眼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局势复杂的很,一不小心办错了差,丢官倒成了小事一桩,弄不好,小命都没了。”之慎握起拳头来,一拳打在茶几上。
静漪不由自主的软了半截身子。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家里始终戒备森严。宝爷让家丁三班轮替。可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她啊。</p>
<strong></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