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担心静漪这么衰弱,怎么能撑得过这段时间。陶因泽是没有生育过,不知道这里面的难,看着静漪吃苦,抱怨说撑不过去就不撑了。可把陶老夫人给气坏了。两个老太太竟然半真半假地天天到静漪这里来吵架拌嘴。静漪倔劲儿也犯了,打着营养针,每日犟着硬往嘴里塞吃的。
虽然是吃了就吐,吐完了再吃,实在是让人看着她都遭罪直到怀胎五个月的时候,才渐渐安稳些,慢慢吃得下也睡得着,人也胖了些。大家伙儿才把心都放下。
天也冷了,静漪每每从镜中看到臃肿起来的自己,都有些不能相信。
往日她还乐意出门多走几步,如今也越来越懒怠动。倒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愿出门,甚至不愿下楼来。每日守在后窗看看静止的树上一片片泛黄的叶子凝固似的动也不动,她一看就是大半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一片叶子,依偎在枝头。没有风的时候,即便是脆弱的依偎也是安全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孩子就在呵护中慢慢长大。
她不想过去,也不去想将来。这样一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幸福。
不知不觉间,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
冬天的兰州没有风,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看着撒盐似的落雪,悄悄地对孩子说,你知道吗,这里的雪是有重量的她说等你长大了,妈妈带你去看北平的雪。北平的冬天,风吹着、雪扬着,冻的人骨头嘎吱嘎吱响要是你姥姥还在,会给你做虎头鞋、会给你买冰糖葫芦儿
她不知道自己靠在窗边这样看着雪落下来,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美。
秋薇说小姐,伺候小姐这么多年,还没见小姐这么胖过。也没见小姐这么美过。
她笑笑。
这个时候,她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美。
她看着秋薇,说秋薇你该出嫁了。
秋薇和阿图的婚期一直没定。阿图每次从岐山回来,都来探望他们。秋薇说要等小姐平安生产之后再考虑嫁人的事。憨厚的阿图就等着秋薇。
她笑着说你不能总是让阿图等的。
秋薇只是笑,说小姐就别操心这个了,我们有计较的。
秋薇说的“计较”她没有仔细问,不过她总是知道这个憨丫头是时时处处为她着想的。
她也没有同秋薇再商议,找了马行健来嘱咐他,陶骧哪天空闲了请他给她个信儿,她找他说说给阿图和秋薇把婚礼办了。
隔了两天小马就告诉她七少这天晚上没有安排。她摇电话去他的办公室,请他晚上回来一趟。电话里她便说了是因为阿图他们的婚事。他答应的倒也痛快。
他回来时把阿图也带上了。吃饭的时候让秋薇和阿图跟他们一起坐了。秋薇再反对也没有用,婚期定下来,很快就成亲的。
陶家上下对这桩婚事都挺赞成。她亲自带了秋薇和阿图去陶老夫人和老姑太太们那里磕头。知道都怕她因此事劳累,她就撂给张妈去准备。好在一切都是现成的,前后忙了不过半个月,就都妥当了。
阿图和秋薇婚礼很简单。陶骧是作为主婚人出席的。她没有去。一是不便,二也怕自己受不了婚礼之后,秋薇跟阿图去他们两个的小窝了。
那小窝她去看过一回,是西北军的眷村里三间普通的房子。她去看了之后,回来让张妈又补了些日用的东西送过去。仿佛这样做才完全放了心似的。
秋薇出嫁之后她颇有一阵子不能适应。
这憨丫头跟了她将近二十年,她们形影不离。
陶老夫人怕她这边少了个大丫头,人手少了不便,要把自己最得力的大丫头金萱派过来。她没有接受。她说自己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有张妈和月儿照顾她就足够。老太太知道她爱清静,也就不勉强了。
刚开始的几天,她张口还是会喊出秋薇的名字来。喊出来才意识到,这个丫头如今也已经为人妇了,未免叹息好在张妈和月儿时时都在。月儿几年来却也被秋薇调教的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只是月儿的伶俐不及秋薇,她说了什么,时常要等着月儿做出反应来。
日子似乎因此都要漫长了似的。
偶尔过午一觉睡下去,天也就黑了
这一日静漪又睡的太多,到夜里失眠了。
月份越来越大,她吃睡虽然都还好,难免心里紧张些。
她听着床边月儿轻微的鼾声,悄悄起了身,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门。</p>
<strong></strong>她小心地看看脚下,每晚都趴在这里睡觉、时常把月儿或秋薇绊倒的白狮今晚却没在。她四下里看了看,也没看到白狮在哪里。